第136章 桂花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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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志才的家里人口简单到发指。没有父母,没有子女, 没有仆人, 夫妻两个而已。在鄄城曹府旁边立一个简单的院落, 院中有一颗大柳树,就是戏志才的家。&lt;/p&gt;

室内干干净净, 墙角的香炉里熏着薄荷冰片, 竟使得封闭的房间里有一股清爽的味道。&lt;/p&gt;

“大医,主公。”戏志才的夫人『毛』氏低身行礼, 她原本就只是中等姿『色』,现在更是形容憔悴。&lt;/p&gt;

大医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神志,回礼道:“夫人安,这位是曹仲华公,来看戏先生的病情。”&lt;/p&gt;

『毛』氏有些麻木地退到一边:“贵客请。”&lt;/p&gt;

阿生也不说话,径直绕过屏风到榻边。戏志才是个脸颊凹陷的青年人, 在榻上轻声咳嗽, 像漏风似的。榻边的水盆里浸着好几块帕子,上面全是血痕。&lt;/p&gt;

中医望闻问切, 切脉只是辅助之一, 最主要的反而是“问”这一项。&lt;/p&gt;

阿生『摸』脉翻眼皮看舌苔查指甲的时候,大医就跪在榻边回话。“戏先生到山阳的时候,就有病史数年了。当时娄冲开的是蜂蜜杏仁枇杷汤。但兖州这个地界, 那里去找蜂蜜呢?孟德公赏的那些蜂蜜很快就用完了,灾荒一起,便是枇杷果也被灾民吃没了。于是就改成贝母杏仁。郁林那边的贝母最好, 接近川贝,但这类『药』品岂是能够送到兖州的?只能用秦贝替代。”&lt;/p&gt;

“娄冲那事出了,山阳就『乱』了套。戏先生忙了一个月才将山阳平定,回来就吐了血。我虽没用白.粉,但食疗全是对症:猪肺、黑豆、蜂蜜、姜汁、百合、桂花……起起落落也拖延了一年。三个月前,起了沙,突然就病情恶化,到了今天这个样子了。”&lt;/p&gt;

阿生把完脉搏,示意婢女川潭打开『药』箱的第一层,取出一个金属和橡胶制成的听诊器来。在戏志才的肺部上上下下听完一圈,她才长出一口气。&lt;/p&gt;

“怎么样?能救吗?”曹『操』和谋士武将们不敢上前,就在五步远的地方干着急。&lt;/p&gt;

阿生替戏志才盖好被子。“好消息,肺还没坏,不用开胸切肺,算是活了一半。”&lt;/p&gt;

曹『操』:……妹妹还是这么恐怖。&lt;/p&gt;

还没等众人从“切肺”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阿生已经开了『药』箱的第二层,借着开暗格的瞬间从空间里取出不足一毫升的青霉素皮试『药』,打在戏志才瘦成皮包骨的胳膊上。&lt;/p&gt;

皮试『药』需要现配、低温保存,在汉末还真没有这个条件,她通常都是配好了放空间里的,以备不时之需。作为一种被严格管控的『药』品,青霉素此时的主流用法是对严重伤口化脓的患者进行肌肉注『射』。战场上没有这么多讲究,一针下去听天由命。&lt;/p&gt;

皮试、输『液』,还真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lt;/p&gt;

等待皮试结果的时候,『毛』氏端来了一碗梨汤,喂戏志才喝。戏志才意识已经模糊了,喝两口吐一口,折腾了半天,又咳出血来。&lt;/p&gt;

荀彧、郭嘉面『露』不忍,而陈宫继续对大医怒目相向。&lt;/p&gt;

“阿兄也不要责怪他们。常言道,是『药』三分毒,这世上哪有千好万好的神『药』呢?『药』效好的,往往毒『性』也大,稍有偏差就是害人『性』命。大量使用白.粉,别看她说得轻巧,但除了我,真没有人敢用。”&lt;/p&gt;

曹『操』垫着脚:“阿生自然是胜过他们百倍。那志才究竟是能治不能?”&lt;/p&gt;

阿生看了眼皮试的创口:“戏志才是个有运气的,希望这种运气能一直保持下去——阿兄帮我搬张几案过来。”&lt;/p&gt;

“好嘞。”曹『操』像活了似的,亲自将外头的书案搬到阿生跟前,还附带一个坐具,就差没给她按摩肩膀了。&lt;/p&gt;

阿生用酒精布将几案擦干净,才打开医『药』箱第三层,小天平、青霉素粉、注『射』器、袋装生理盐水……一样样取出来放好,开始配『药』工作。&lt;/p&gt;

室内安静得吓人,只剩下青霉素小瓶敲在桌案上的“笃笃”声,以及偶尔小天平失衡导致的金属脆响。十几双眼睛注视着曹生的动作,里面充满了对未知事物的敬畏。&lt;/p&gt;

等到所有的『药』都打进了输『液』袋,曹生才开口说话:“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妖法。这小瓶中的粉末,就是所谓白.粉,以水溶解,用针筒抽取出来,打入盐水中,就算是配『药』成功了。只是剂量严苛,不能稍有残留,才要用到天平。这些针筒已经废弃,诸位若是喜欢,可以把玩一二。”&lt;/p&gt;

曹营众人连忙推辞,称不敢试探曹生的绝学。唯有郭嘉,朝她行了个大礼,说:“尊者赐,不敢辞。”然后拿起针筒滋滋吸水玩。他是多聪明的人,两下就弄明白了针筒的工作原理,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lt;/p&gt;

而另一边,阿生已经用极快的手法完成了“绑手腕,找静脉,扎针,解绑,固定针头,调整输『液』速度”多个过程,留下一个陈宫高举透明塑料软袋充当人型架子,手抖得不行。&lt;/p&gt;

“这是第一次给『药』,我就守在外间。”阿生和颜悦『色』地对『毛』氏说,“若是你家夫君有什么不适,一定要马上告诉我。若是袋中的『药』水快打完了,也要喊我来取针。”&lt;/p&gt;

『毛』氏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叩首三次。“恩公大德,妾身无以为报。”&lt;/p&gt;

阿生又转头朝陈宫笑了笑:“这位猛士,戏志才的命就交给你了。你若是倒了,那就……”&lt;/p&gt;

陈宫的身体更加僵硬,仿佛手上举着的是个□□包。&lt;/p&gt;

谁叫你敢对我的人拔剑的?臂力这么好?那就举着吧。阿生扭头,毫无愧疚地驱散曹『操』等人。“粮食要分发,公务要处理,阿兄你们哪里能这么闲了?”&lt;/p&gt;

人群一哄而散。&lt;/p&gt;

生怕被二兄逮着揍的夏侯兄弟溜得最快。&lt;/p&gt;

这日的晚霞淡得像胭脂化水,如同一幅水彩画。逆流而上的巨大粮船,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山海奇景,给愁苦中的兖、青二州带来了生的希望。&lt;/p&gt;

戏志才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是三天后了。陈宫已经解脱,床头站着给他拎输『液』袋子的典韦,郭嘉绕着输『液』装置来回转。&lt;/p&gt;

“志才你醒了?我瞧了半天,没瞧出来这是什么材质。”&lt;/p&gt;

戏志才『迷』『迷』糊糊中还是有些印象的,这时翻着记忆慢吞吞地说:“曹仲华幼时就有奇闻,只怕不全是空『穴』来风。”&lt;/p&gt;

“诶,我没听见你咳了。”郭嘉大喜,没等他喜完,戏志才就“咳咳”两声,吐出一口脓痰。&lt;/p&gt;

郭嘉:……“不咳血了,也是好事。”他全身戒备,就怕戏志才马上吐口血出来打他脸。&lt;/p&gt;

戏志才没忍住,喷笑,结果又咳起来了。『毛』氏连忙小跑进来,一边给戏志才顺背,一边喂他喝蜂蜜梨汤,同时还不忘恶狠狠地去瞪郭嘉。&lt;/p&gt;

郭嘉『摸』『摸』鼻子,得了,又被嫌弃了。&lt;/p&gt;

他踩着晃悠悠的步子,离开戏志才的卧室,去往隔壁的厢房。没进门,就看到院子里跪着一个人。&lt;/p&gt;

是程昱,袒『露』上身,绑着荆条。所谓负荆请罪,就是这个样子,也是上古留下来的传统了。&lt;/p&gt;

真惨。郭嘉心里啧啧两声。辽东来的三十船粮,要入库,要分发各地,程昱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忙了三天,现在眼底还是青『色』的呢。结果忙完后第一件事,不是回家睡觉,而是强打精神来请罪。&lt;/p&gt;

“仲华公明鉴。兖州四战之地,北有袁绍把持伪帝虎视眈眈,南有袁术自立,西面有贼寇『骚』扰,东边的陶谦劫掠泰山郡。我也知道连年受灾百姓困苦,但若是主公无法维持武备,则全境上下就是没有栏圈保护的肥羊,被四周的恶狼撕咬殆尽了。&lt;/p&gt;

“我才疏学浅,没有让田亩在旱灾中增产的办法。我只知道时逢『乱』世,武力乃主公立足之基。没道理前线的将士们将要饿死,百姓家中却有三年余粮的。为大军转运粮草是我分内事,若是仲华公觉得我做得不对,就摘取我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上吧。”&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