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官渡(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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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春天比中原来得晚。许县的稻谷发芽的时候, 赤山的雪还没有化完。偶尔马蹄踏碎雪层, 底下『露』出的也是枯黄的草叶。赤山下的阴凉河却率先解冻了,碎冰夹着细碎的水流涓涓流淌。&lt;/p&gt;

青灰『色』的天上挂着一轮朦朦胧胧的太阳, 透过云层, 白光四散。仿佛头顶有一个高不可攀的蒙古包。&lt;/p&gt;

南风肆无忌惮地吹拂, 吹得军旗猎猎作响。在这片还没复苏的大地上,聚集了相当数量的“军队”。&lt;/p&gt;

没错, 虽然鲜卑人的腰上挂着他们特征『性』的牛皮袋,乌桓人大都背弓箭头戴扭环饰品, 东羌人喜欢穿羊皮和『毛』靴子, 各个民族混杂在一起, 远远望去就像一张混织的杂『色』『毛』毯。但草原人全民皆兵, 此时在黑甲骑兵的指挥下进退有度的样子足可以称得上是一支军队。&lt;/p&gt;

被“草原军”簇拥在中间的曹生亲卫无疑是最显眼的。统一的黑衣玄甲, 上千只马蹄子整齐踏步,震得枯草上的积雪都簌簌抖落。&lt;/p&gt;

白兔旗在中军缓缓升起, 那只简笔画成的兔子依旧是多年前憨态可掬的模样,然而,再也没有蠢兮兮的强盗以为这是个好欺负的对象了。甚至,白兔已经成为了广阔牧场上新的神只的象征。&lt;/p&gt;

“察额察额”随着一个单薄的身影骑马冲到白兔旗之前,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喊。&lt;/p&gt;

察额, 不管在哪个草原民族的语言中, 都是同一个意思:白『色』的母亲。因为她从雪片纷飞的严寒中走来,给予追随者温暖和生的希望。&lt;/p&gt;

阿生今天穿的衣服很有些草原风格,头上一顶镶边狼皮帽遮住了发髻, 厚实的上衣明显短于汉袍,下摆只堪堪到膝盖位置,底下是一条阔腿棉裤,能够让她在马上行动自如。&lt;/p&gt;

马匹仍在奔驰,阿生娴熟地挽弓、搭箭,准确命中了百米开外一只鬼头鬼脑的银狐。&lt;/p&gt;

“嗬”人群欢呼。&lt;/p&gt;

大约是人类的声音太过嘈杂,惊动了阴凉河里的生物。一条白『色』的大鱼突然从碎冰中跃出来,尾巴狠狠地拍出冰冷的水花。&lt;/p&gt;

河边的人群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下一个瞬间,第二支刻有“华”字的钢铁箭破空而来,贯穿了大鱼的鳃腔。残存的势能带着整条鱼又向前飞了两米,鱼身和血花一起砸在岸边的雪地上。&lt;/p&gt;

人们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再度转向他们的“察额”。&lt;/p&gt;

只见女子微微一笑,拉满弓弦,指向天空。青灰『色』的苍穹里,有一个移动的小点,几乎融化在朦胧的阳光里。&lt;/p&gt;

即便知道她箭法高超,大多数人都还是屏住了呼吸。空中的目标不比陆地,那只鹰太高了,要想达到那样的高度,羽箭首先要克服重力才行。&lt;/p&gt;

她能做到吗就连部落里的神箭手都不敢有把握『射』中空中的白鹰。&lt;/p&gt;

箭支离弦,没有大声呼喝,也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仿佛就是很自然很轻松的一件事。时间好像变慢了,在无声的静默中,箭支飞啊飞,飞啊飞,直到飞进太阳的光晕里,和那只白鹰一起模糊成点。&lt;/p&gt;

鲜血迸溅&lt;/p&gt;

一声辽远的鹰啼,响彻天空,然后猛禽的血肉之躯就直直地落在雪地里,再也不动弹了。&lt;/p&gt;

人群彻底炸了。草原人可以被恩惠收复,但他们的文化中更加崇尚武力。&lt;/p&gt;

“察额察额神赐的察额”&lt;/p&gt;

“是神迹”&lt;/p&gt;

“万能的天神,请保佑察额长久庇护我等。”&lt;/p&gt;

“察额,察额,神明有所启示吗”&lt;/p&gt;

阿生一手拉缰绳,一手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等喧哗声稍微平息了一些,她才从空间里取出一个便携式麦克风放到唇边。&lt;/p&gt;

“神有三条道理,是每个人生来就该懂得的。但你们很多人忘记了,所以才祖祖辈辈生活在贫瘠和危险中。现在我来了,把这些道理重新告诉你们:&lt;/p&gt;

“第一,每个儿童都要读书,读各种书,学各种本事。&lt;/p&gt;

“第二,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你们要尊重女人,因为你们都有母亲;要尊重老人,因为你们终将老去。&lt;/p&gt;

“第三,劫掠者终将被劫掠,欺骗者终将被欺骗,背叛者终将被背叛。”&lt;/p&gt;

透过未来的高科技,她的声音响彻四野,敲击在每个人心头:“现在,拔出你们的武器,随我去去践行上天的第三条道理。”&lt;/p&gt;

劫掠者终将被劫掠。&lt;/p&gt;

青黄不接的季节,草原饥饿的早春,辽东主华公亲自带兵征讨乌桓。因乌桓大部分青壮跟随袁绍在中原,故轻松就获得了胜利。乌桓留守的一万兵力几乎被屠杀一空,而俘获更是庞大:老弱『妇』孺逾五万人,牛羊马匹不可胜数。&lt;/p&gt;

然而草原文明到底不是农耕文明,攻克了一座城池就能结束战斗的。草原上各个方向都能逃跑,几乎所有的草原人都练就了一身“打不过就跑”的本事。包括乌桓。&lt;/p&gt;

一一追捕乌桓平民的代价太大,经验丰富的徐荣及时辨认出了蹋顿的儿子。阿生带着骑兵一路追赶这位乌桓小王子,直到他们越过长城。&lt;/p&gt;

阿生在墙下勒住马缰。&lt;/p&gt;

汉长城已经破败了。墙砖深一块浅一块,还有一个塌方的缺口,勉强用土堆了堆罢了。方才乌桓小王子带着亲信残兵,就是从这个缺口跨进去的。城墙上的守卫紧张到不行,但放过了乌桓人,拿武器对准了阿生。&lt;/p&gt;

呼啸的南风从关里吹来,吹『乱』她的鬓角。墙砖缝隙里长出来的枯枝,在风里寂寞地尖叫。&lt;/p&gt;

“要是没有我,再过几十年,北地门户将大开于虎狼之辈。”她轻声感慨了一句,在守卫士兵紧张的目光中调转马头,返回尚没有生机的荒原。&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