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斌手指冰凉,几乎捏不住手机。她拨回去,回铃音一遍遍回响,却没有人接。
再拨几次,对方关机了。
谭斌无计可施,一时间紧张得浑身哆嗦。
那号码既然是神州行,街头随处就可以买到,不需要任何证件,自然不能依靠它找到机主信息。
咬牙坐了一会儿,她翻出钱包,裏面有张卡片,是上回甘肃省公安厅两个警察留下的联系方式。
这一次很顺利,只一声回铃,电话就通了,听声音是那个老警察。
他抄下号码,告诉谭斌保持手机和其他通讯方式二十四小时畅通,对方很可能再打回来。现在首先要确认的,是打电话的人的确和沈培有关。
谭斌问:“可是他们说话我听不懂,该怎么对话?”
“听你的描述,很可能是当地藏民,他们很多不会说汉话,可听得懂。我们会申请监听和翻译,但人员设备到位,法定程序批准,都需要时间。你听着,再有类似的电话,用缓慢清楚的普通话告诉他,继续保持联系,并让他们提供沈培活着的证明。”
谭斌楞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您怀疑是绑架?”
“不一定,如果绑架,他们很有可能去找沈培的父母。”
当晚谭斌把客厅的市话挪进卧室,手机铃声调至最大,生怕错过再次来电。
但整晚手机都没有再响起。
第二天一早尝试着拨过去,那个号倒是开机了,依然如故,无人接听。
听筒里一声接一声的回铃音,让谭斌几乎有砸东西的冲动,觉得自己再次接近崩溃边缘。
稍晚谭斌通知黄槿,请她把新情况转告沈培的父母。
上午十点的时候,兰州传来消息,谭斌提供的号码,果然是甘南自治州的神州行号段,持机人位于碌曲阿不去乎附近。
老警察又告诉谭斌,从后天开始,她的手机和市话,沈培父母的电话,都将被公安局监听。
虽然监听不会涉及业务往来的通话,她还是按照规定,向Line Manager和HR做了通报。
刘树凡只觉她最近郁郁寡欢,这时候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Cherie,你这段时间辛苦了,休几天年假吧。”他建议。
谭斌垂下头,“后天就是技术交流。”
“没关系,利维可以帮你,Bowen也在北京。市场部廖总那边,我和他打个招呼。”
谭斌想一想,不再坚持,同意了。
她现在的样子,虽然外表看不出异常,可在神思恍惚的状态下继续工作,说不定会捅出大娄子。
面对乔利维,她只说家里有私事要处理,交接完工作,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乔利维却探过身,神秘地说:“Cherie你知道吗?本月Sales的Review Meeting,李先生也来参加。”
谭斌霍地抬起头,这才是爆炸性的消息。
李海洋,三个月来几乎被销售队伍遗忘的CEO,居然又在人们的视线中出现。
谭斌一向认为反常即为妖,预示着将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看她一脸大惑不解,乔利维轻轻给出答案:“欧洲那边的Organization调整完毕,现在轮到各个Region,他恐怕要趁机上位了。”
谭斌现出诧异的神色来。
乔利维笑一笑,“现在看,Ray和Tony他们,真是六月飞雪,走得比窦娥还冤。”
谭斌一时间震惊过度,几乎不能言语。
升职以后她的眼界骤然放宽,终日在这些人精间辗转,看清了更多曾经模糊不明的细节。
刘树凡在MPL数年经营,前任CEO离任时,他几乎把所有重要的部门,都换上自己的人。
李海洋初来乍到,一直想插手几块重要的业务。无奈对方关防严密,几乎水泼不进,直至他在程睿敏身上找到突破点。
其他部门的人提到程睿敏,言辞间便没有那么客气。据他们说,程睿敏和刘树凡长期不和,在公司中高层已是公开的秘密,去年下半年开始,因长期发展战略上的分歧,两人关系更加恶化。
而程睿敏最后被迫离开公司,明显是因为急于求成,以至于错误地判断形势,高估了李海洋,也低估了刘树凡。
于是某个关口李海洋果断弃卒,刘树凡则阵前挥泪斩马谡,程睿敏就成为牺牲品。
其后以余永麟等人的离职做为代价,促成了暂时的平静,但李、刘两人的较量一刻未曾停止过。
此刻新一轮的权力角逐即将上场,平衡被打破,又会出现新的动荡和混乱。
谭斌天性里没有任何赌徒的成分,喜欢稳扎稳打。形势未明朗化之前,她能做的,只有继续规矩做人,握紧客户和销售数字两个重要资源。
坐在出租车里,她暗自叹口气。
想起几次见面,程睿敏神色间的疲倦如影相随,显然他离开MPL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拿出手机,犹豫一会儿,终于按下他的号码。
“您好!”程睿敏的声音非常低。
“我是谭斌,一直也没过去看看你,实在抱歉。”谭斌小心斟酌着措词,“背上的伤,好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程睿敏的声音大了点,但还是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