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开春节善始善终,太后分别又重赏了太兴殿的所有人,果然如汝月所言,对丽嫔所提出的疑问再无后话,倒是柳贵妃很快吃完一罐腌渍的青梅,又着宫女到太兴殿来讨要了一次。
太后有意无意之中,开始将汝月慢慢冷落,是个明眼的人都能瞧出,汝月在太后面前是失宠了,明明在开春节出头露脸的,一转眼,倒是像被扫进了冷宫,连寝宫的当值都不再安排汝月的名字,反而让棉珠和漱玉顶了上去。
到了发月钱的时候,汝月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时,秋葵没忍住开口问道:“我怎么瞧着你的那份少了许多。”
汝月何尝不知道月钱被扣了一半还多,几乎和几个小宫女的差不多,苦笑道:“做的活少,自然就拿的少些。”
“你是哪里得罪了太后而不自知,要不要我去替你打听打听,这月钱一扣摆明着,你就落了下一等,想要再重新回来,必然又要花一番功夫的。”秋葵原是好意,说了三两次见汝月懒懒的,好似根本不想回来做事,不免有些恼了,“我这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不成,你好歹给句话,要是自甘下乘,那么我也懒得费这些力气。”
汝月不得太后的欢心,双玉在其他人面前愈发地洋洋得意,除了太后竟是将其他人没一个放在眼中,又放话出去,说汝月多嘴多舌惹得太后不快,眼见着就要被贬黜太兴殿去做粗使的活,原先还没有人肯信,传言越来越大,倒是有些像真的。
连远在御书房的绿云都有所耳闻,急得热锅蚂蚁似的,找了个托词开溜,摸上门来,汝月开门见是绿云,顿时笑开了:“真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平日里得了赏的时候,倒从来不见你来分一分。”
绿云上来就直接要拧她的嘴:“你还笑,还笑,等太后真的将你扫地出门,我看你怎么笑!”
“你也别动气,反正我是要出宫的,这样子一来,我心里松快,未免不是好事。”汝月不同她在门口打闹,将绿云让进屋中来,“要是太后真的一天都少不得我在身边伺候,我才担心。”
“你急成这样子不成,还有三年才满二十岁,且不说三年会发生多少事情,外头都传载开春节时,你碎嘴卖乖强出头,将太后,皇后,贵妃,三个一起给得罪了。”绿云见芳华坐在里屋,半张脸好了五六分,不声不响地听着她们说话,手指一横,只差要指在芳华的鼻尖上头,“还有这个累赘,你何苦为了她,两头不是人,还巴巴地留在自己屋里,我看就算是她亲娘都没有你这样的善心。”
芳华见矛头指向自己,将身子往后缩一缩,更显得瘦小,依旧不吭一声,汝月将绿云给拦下来,温和地笑道:“你同个孩子置气做什么,都是我的错,哪里是她连累的我。”
“你当我不晓得,你看看她那眉眼,没毁了脸皮子的时候,不如毛遂自荐,到皇上面前去晃一晃,也好过留在这里拖累你。”绿云还真是什么都知道点儿,都说御书房是宫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果然看着不假,手指放过了芳华,又在汝月额角连戳了俩下,“还是你自己说的,说话要有分寸,做人不能太张扬,这些年你也是这样做了,缩手缩脚几年,到了开春节,你就忍不住了,忍不住要送什么青梅羹,要说什么早生贵子,你以为柳贵妃能够帮衬你一把,还是皇后会乐意见你倒戈奉承自己的死对头,这下好了,太后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女,沦落到成天躲在屋里做绣娘的活,眼睛绣瞎了,你还是讨不得好!”
“我懂你的心,是为了我好,替我着急,可我真的不怨天怨地,太后心里头比谁都亮堂着,她这样做有她的用意,要是我没做错事,当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地亏待我。”汝月反过来安慰气鼓鼓的绿云。
“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宫里,这后宫深院中,最不缺的就是平白无故四个字,便是平白无故你多看了贵人一眼,落得尸骨无存的事情也大有所在。”绿云掰着手指数给汝月听,“那些人都是怎么没的,冬梅,夏荷还有青灵,你难道都忘记了不成!”
“没忘,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汝月叹息着,越发放低了声气,握住了绿云的一只手,“只剩下你我俩人,我早已经学会避重就轻的道理,不会落得你孤单单一个人。”
“那你还不是口口声声要出宫,将我独自扔下。”绿云重重哼了一声,脸色和缓了些,芳华已经沏茶端过来,欠身行礼道:”多谢姐姐送药之恩,芳华没齿难忘。”
“我原本不是送你的,你是借了她的光,要谢就谢她。”绿云没好气地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紧接着问道,“你打算怎么行事,去对太后服个软,还是索性投奔了贵妃娘娘?”
“我有我的安排,步步谨慎,不会出错的。”汝月好言好语地安慰绿云,“太后不是在生我的气,太后是不想见到我罢了。”连带着当年经历过灵芸死讯的几个人,都不想见,自己不过是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