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言不语的,桦月还是偷眼相看,她才知道自己与姐姐的差别在哪里,在皇上面前,姐姐没有半分的拘谨,如常的吃饭喝汤,皇上一抬眼,就能看到汝月,然后两个人对视而笑,那种彼此的默契,像是没有第三个人能够插进去似的。
桦月偷偷冷笑了一下,要不是知道这是在宫里,看着这郎情妾意的场景,保不齐以为是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可惜这是皇宫里面,皇上永远不会只属于一个女子,其中的道理,想来聪慧如姐姐,哪里会不懂得。
那一丝冷笑才浮现起来,桦月又仓惶地将它迅速地收起来,她这是怎么了,汝月是她的亲姐姐,她苦苦等,苦苦找的亲姐姐,因为姐姐得了皇上的宠爱,她居然腹诽姐姐的不是,她不明白自己在嫉恨什么,嫉恨姐姐进封为如妃,还是嫉恨姐姐正怀着皇上的龙种。
筷子从桦月手中滑落,落在地上,叮地一声轻响,将她整个人都差些震了起来,在皇上面前失了态,桦月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反而是皇上微微笑起来,安慰她道:“寡人本来是一番好意的,想着既然方卿家和如妃冰释前嫌,就由寡人做个东,做个主,没想到,你们连顿饭都吃不齐全,连筷子都掉地上了。”
“桦月毕竟还是孩子,见着皇上,心里头紧张也是难免的。”汝月示意乌兰又重新换了筷子上来,“皇上莫要见怪才好。”
“不见怪,不见怪。”明源帝笑着逗桦月说话,“若是在宫外,寡人也算得是你的姐夫,姐夫也不是那吃人的洪水猛兽,不用怕成这样。”
桦月的头垂得更低,都险些要钻到桌子下头去了,一截粉颈染了淡淡的红晕,蔓延到白贝似的耳朵下头,瞧起来倒是赏心悦目的样子,明源帝不免又多看了两眼,桦月抬起双眼,小鹿似的,湿漉漉看过来,视线交错时,又慌乱地想要闪躲开来。
汝月自顾着喝汤,仿佛不该看的从来看不见,乌兰细声问道:“桦月姑娘可要添半碗汤,这是我们娘娘最爱喝的。”
桦月似乎最隐蔽的私密被人看个正着,声音细若蚊鸣:“我已经吃饱了,不喝汤了。”
“那点心要不要用一块?”乌兰偏偏还不肯放开她,追着问道。
“也,也不用了。”桦月终于露出难堪的样子,皇上在席间,她想要借口早退都退不开,觉着乌兰的目光好似针对着她一样,处处留意她的言行,她怎么说,怎么做,都是不妥的。
汝月抿了抿嘴角道:“妹妹怕是想回屋了,皇上请行个方便。”
明源帝不经意地答道:“回屋也好,不用这么拘束的,寡人来你姐姐这里,都是随意得很,今天这是怎么了,方卿家也是从头到尾一语不发的。”他看着汝月又问道,“是不是寡人说话太过严肃,吓着她了?”
”老臣这个小外孙女儿,自小是在乡间长大的,不曾见过世面,后来被老臣寻回来也不过是在府里头养着,能够与皇上同席用膳,那是天大的造化了,她心里头有些惶恐,也属常事。”方国义斟酌再三,还是开口替桦月说了几句。
“哦,你不在宫里头多陪你姐姐几日,急着要回去了?”明源帝有些意外地问道,他以为汝月好不容易与妹妹团聚,如何都会留到分娩生子的时候,好歹身边也算是有个贴心之人,没想到才成全了好事,这边却说要走。
桦月倒是说过几次为了不连累姐姐,要自行请辞出宫的话,汝月却每次都不应允,这会儿方国义直接开了口,姐妹俩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看着方国义,他见了三人都分明是不解的目光,咳嗽了两声才道:“本来老臣是因为找到两个外孙女,心下欢喜,没有多加思虑就将人给带到宫里头,幸而太后宽容,留了她下来,后来老臣觉得此举不妥,她毕竟是乡野长大,哪里懂得宫里头的规矩老臣将她带回去以后,定然会再多加教导,将宫里头的这些规矩都找个懂行的细细教她,以后要是再进宫来探望如妃娘娘,就不会拘礼至此,她自己胆怯,让皇上瞧着也好笑。”
看着桦月的神色,心里头是诸多的不乐意,不过她毕竟年轻,没有太多自己的主意,听外公这样一番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便默默点了下头。
汝月盈盈笑道:“外祖父真是想得周到,只是不知将妹妹带回去以后,多久再送她来看一看我这个久居宫中的姐姐。”
方国义沉声道:“那还要看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要是她懂事聪慧,应该花不了多少时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