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上和太后同时压阵,皇后又是一副从旁静观的态度,其他的嫔妃哪里还会发出不和之音,一场筵席下来,表象看来都是和乐融融的,重华让秦氏抱着,在嫔妃之间转了一圈,其他的没有,那襁褓里头,被塞了好些的金锁片,玉如意的,特别是一串一百单八颗的沉香佛珠,甚是名贵。
汝月一瞧那物便知是淑妃娘娘的手笔,这位淑妃娘娘也真是奇怪人,挂着妃子的头衔,在宫里头出家,皇上不闻不问也便罢了,每每有喜事,她还丝毫不避讳,总是会到,话很少,笑容很恬静,瞧着倒是叫人舒服的。
沉香佛珠,幽香淡淡,正如其人。
淑妃像是察觉到汝月的目光,回过脸来,正好视线相触,她轻轻点了下头,汝月也回了个笑容,算是谢意了。
明源帝更是心情大好,让常公公把早就准备好的礼单呈上来,直接放到汝月手中:“这儿人多,也不用念出来,一大串的,听得头晕,你回去慢慢看就是。”
汝月让乌兰将嫔妃所赏赐的物件与这份礼单都收了起来,却见一直没有动静的柳贵妃忽然站起身来,她暗笑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与其指使着丽嫔当枪使,不如自己亲手来得痛快。
柳贵妃一站起来,皇后的目光先灼灼盯了上来,其他人都只当做没看见,她身边的那个宫女像是要作势拦她一下,被直接给推开了,她莲步款款走到汝月面前,樱唇微启,笑得很是柔媚:“今天可是个大好的日子,上一回常宁公主的满月宴都没好生的办到结束,让本宫心里头很是遗憾,不如趁着小殿下的这一次,一同补一补,花茶虽好,喝多了却是口淡无味,难道这样大的阵仗,都没有备下美酒吗,唯有美酒当席,才是真正的热闹。”
这番话,听起来有些挑衅,中间又藏着无限的委屈,在场的诸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的,柳贵妃自从怀了常宁公主就像是厄运缠身一般,身怀奇症,圣宠不再,一多半日子都被在惊吓中度过,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虽然后来病是医治好了,然而皇上的心已经妥实地转移到了汝月身上,她想尽了法子,用尽了解数,也无法力挽狂澜,要不是那顶贵妃的头衔还挂着,还有娘家的财力源源不断送进宫中,她觉得每日里都举步艰难,身边的宫女都换了几拨,她得了个怀疑人的心病,瞧着谁都像是要害自己似的,幸而皇上也不会来干涉朝露宫的内务,她却明显觉得宫中一日胜似一日的清冷,要是再不趁着这个热闹的场面闹上一闹,她实在觉得自己咽不下去这口气。
如妃,如妃,尽管替皇上诞下龙子,那又如何,柳贵妃那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桦月进宫起,她无一时不再暗中窥视这个与自己长相神似,却更年轻更貌美的女子,偏生还是汝月的亲妹子,要是桦月真的也入宫做了嫔妃,她们姐妹一心,那就真的成了其利断金。
可惜,真正是可惜,天底下哪有真心豁出自己成全别人的傻子,柳贵妃的眼角余光扫到了神情淡淡的怡嫔,还有跃跃欲试的丽嫔,她们以往也是好姐妹,相互支撑,走到哪里都像是连体人似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锦嫔那个小可怜硬生生地挤兑到连宫门够不敢出,结果呢,时日长久,她们分别发现成天黏在一起也对彼此没有任何的帮助,慢慢的,都起了异心,而丽嫔更是想找个比怡嫔大些的靠山,怕是再如妃那里开了眼界,便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而怡嫔所能提供而出的,真远远及不上琉璃宫里的冰山一角。
明源帝的剑眉一挑,才要发话,没想到却是汝月站起身来应下了柳贵妃的话:“贵妃娘娘说的很是,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无酒不欢,乌兰,我记得宫中还有陈年的玉筍酿,让人都取来,与贵妃娘娘共饮。”
柳贵妃没想到汝月会应战,别说是她,便是太后的脸上都显出很淡的讶异,不过很快被掩饰而去。
要是以往遇到这情况,按照汝月的性子,不是浅浅笑过,便是将话题给推开,再不济,也可以等着皇上为她纾解,却不会今天这样硬碰硬的场面出现,待到太后再去看汝月的目光,分明是落在了小殿下重华的身上,其中揉杂着柔中带刚,还有更多的疼惜,太后立时明白过来,汝月做了母亲,为了保护好孩子,为了在这个吃人一样的后宫里头保护好孩子,她不想再遇难而退,宁愿用一种舍身的态度去应对以后的种种难处。
这个选择是汝月从内殿一步一步走出时,坚定而立的,她不会犹疑,更不会后悔的。
玉筍酿很快被盛了上来,乌兰很是了解汝月的性情,没有将佳酿装在秀秀气气的壶中,而是直接搬到桌面,再亲手将酒坛的封泥给拍开,松散的泥土落下来,酒香四溢,闻之欲醉,只要是稍微懂一些品酒的人,都会知道,坛中所盛的非但是美酒,也是烈酒。
酒坛虽然粗劣,倒酒的器皿却是一套青玉所制,透明的玉筍酿倒入杯中,汝月端起一杯来,手指和杯中酒一般,被青玉的润泽染上淡淡的青韵:“虽说这好宴需美酒的话是贵妃娘娘所言,这第一杯酒,却是要先敬了太后的。”她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承蒙太后这些年来的照拂,臣妾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