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2 / 2)

宫花红 尤四姐 1780 字 4个月前

锦书不太乐意,雷电一个接着一个,她吓破了胆,死死抓住了他的马褂抱怨,“我又不是狐狸精,它劈我做什么?怪我没给他供奉?人间哪儿有供奉雷公的!”

皇帝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没瞧见每年灶王爷上天前吃糖瓜吃饧板,老百姓连他身边的黄皮子都贿赂?还大鸡蛋伺候呢!还有那坐骑,撒马料抬举着,小喽啰尚且打点,人家正经神仙,怎么就不该吃供奉?”

锦书只顾筛糠,“谁和你说这些个!”

皇帝倒噎了下,也不动怒,越加小心地抱着她。她刚才和他说话没用敬语,倒不是“主子、万岁爷”的不离口了,这让皇帝很是高兴。雷公爷这回是立了大功,应当褒奖!皇帝喜滋滋地想,回头打发人上造办处传旨去,打造个黄金的雷神像供上,也叫他受用受用人间香火。

不过,再好的事儿也有个头,炸雷疾电过了,锦书也活过来了,她醒了醒神儿,发现自己像跟丝瓜似的挂在皇帝身上颇不好意思,慌忙撒开手退到伞外整了整衣裳,肃道:“奴才君前失仪,天大的罪过,请万岁爷把奴才交内务府查办。”

皇帝作势清清嗓子,“你挨板子还挨上瘾了?这回是往景仁宫养伤,还是往乾清宫养伤?”

锦书倏地红了脸,嗫嚅道:“主子说笑了,奴才……惶恐。”

皇帝看着她,眉眼儿弯弯的,嘴角儿带着笑。锦书傻了眼,只觉得那种表情不该出现在皇帝脸上,他是芝兰玉树一模样的人,要高高在上,面带不屑,斜着眼打量手底下的奴才。刚才他不是还气得死去活来的吗?怎么转脸儿就过去了?难道就为了她不小心的投怀送抱?

她颊上发燥,下意识地拿手捂了捂,躬着身子小声地说:“主子,咱们出来有阵子了,也不知道老祖宗那儿斗牌斗得怎么样。奴才还得赶回去伺候,请主子移驾,前头就到徽音左门了。”

皇帝说:“朕知道你着急回去,其实大可不必,老祖宗牌瘾儿大,庄亲王更是个不打三十圈下不了牌桌的人。朕掐了点儿,才过了一个时辰,他们正是玩兴浓的时候。”

锦书听得腿肚子转筋儿,兔子尾巴点儿长的路,他们走了大半个时辰。虽说还办了杨大喇,可也没费太多的手脚,这一路用的时间够久的,照这么算,都能跑出午门去了。她觑了他一眼,讷讷道:“那奴才也得回去啊,老祖宗那儿短不得人。”

皇帝负手仍是缓缓地踱,“你伺候老祖宗使得,伺候朕就使不得?朕记得你前头还说,老祖宗是主子,朕是正经主子来着,难不成是哄朕?”

锦书驯服地应,“奴才句句肺腑之言,不敢欺瞒万岁爷。”

皇帝轻轻哼了一声,“你胆儿肥得很,朕可不敢认定你是个老实人。”

锦书冤枉的半张着嘴,“比如说呢?”

皇帝听了那句“比如说呢”,差点没笑出来。心思转了转,他故意套她的话,“你在景仁宫那几天,是太子亲侍汤药吗?我瞧是他身边的人代劳的吧!太子擎小儿娇惯,他身子不好,谁也不能叫他受累。让他整夜的侍奉你,除非你的面子比朕还大。”

锦书是夜里想了千条路,醒来照旧卖豆腐。她本就实心眼儿,被皇帝一绕,没留神就说漏嘴了,脱口道:“奴才哪能叫太子爷伺候呢!太子爷有外县的通本奏章要批,整夜的连眼都合不了,我再让他操心,那奴才不是该死了吗!”

皇帝挺起了胸膛,这事儿其实特简单,先头是他自己嫉妒冲昏了头。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连坐都费劲,太子体人意儿,平常又极其的洁身自好,哪能趁这当口……咳咳,他是有点为老不尊,不过细推敲,正是这个理儿,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那边锦书咬碎了银牙,这人忒坏了,他还在琢磨那桩事儿。自己肚子里没有弯弯绕,被他一算计就上套了,不过瞧在他前头失态成那样,她也不忍心接着气他,万一真气出个好歹来,他这几年励精图治的江山岂不无福消受吗?

“到底是这样。”皇帝沉吟,脚下停住了回身看她,从钮子上解下金链子往她手心裏一放,“上回朕收了你的表,现在还你。”

锦书怔忡着握在掌中,不太明白他拿去的东西怎么又还回来了。这会儿也不问那么多,蹲了蹲身子道:“奴才谢主子赏。”

皇帝挑着眉说:“你谢得倒快!这不是原先那块了,太子送你的怀表叫朕砸了。”

锦书心裏拔凉,低头托着看,一样的花纹,一样的挂件儿,没哪儿有差别呀!她捏了鎏金钮儿,表盖子弹开了,背上写的不是“东篱”,竟是各缺了一笔的“澜舟”二字。

她慌了神,胸口咚咚直跳,只定定看着他。

皇帝被她瞧得心虚,吞了口唾沫说:“你别惦记太子那块了,这是朕赏你的,你只管带在身上。御赐的东西好好收着,内务府回头要记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