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冲听着包拯的“大人客气了。”,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涩。
包拯见崔明冲神情还是那么压抑,也没有再开口,说了几句,就拱手告辞。
待包拯离开,崔明冲又站了许久,才缓缓的转身离开。
崔明冲一路茫然的走着,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直至一声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相公。”
崔明冲回过神,看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的女子,女人容颜娇美,眉眼间温婉,但难掩坚韧,她温柔的凝视着崔明冲,虽然极力掩饰,但眼里的担忧和艰涩还是表露了出来。
不知何时,小雨纷纷。
不知何时,女子撑起了伞,为他遮住了雨。
他定定的看着女子,或许是很久了,有些事情他已经渐渐的想不起来了,但那个站在花园里对他捂嘴轻笑,眉眼爽利透着骄傲的女子他却是在此时想了起来,清晰无比。
可,什么时候,那骄傲的女子眉眼里褪去了骄傲,换上了艰涩?
是在岳父不满他三年来不归家,而她拼命的在岳父面前为他遮掩的时候?
还是在他若即若离的冷淡她的时候?
那让他永远记得的,清晰无比的爽利骄傲的,美丽的女子让他一眼倾心。
他求得了她的真心,得了她的人,三年来却未曾善待于她。
他让她独守空闺,让她受尽了京都名妇们的嘲讽,让她承受着岳父的呵斥,但她却是没有半点怨言,她等着。
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一直在耐心的等着。
她相信自己,所以她等着,等着自己回头,等着自己卸下对云霜的愧疚……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而自己要让她等到什么时候?
他害了一个云霜,难道还要再害死一个庞秋燕吗?
崔明冲的手缓缓抬起,然后,在庞秋燕突然红了的眼圈,在庞秋燕难以自抑的颤抖中,轻轻的握住庞秋燕撑着伞的手,哑声开口,“秋燕……委屈你了。”
这一声委屈,听在庞秋燕的耳朵里,犹如雷震一般,顿时,三年来压抑的委屈,难过,苦涩,彷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于是,强忍了三年的眼泪,就这样,在这个街上,在此时,她眼前所站的男人的怀里,夺眶而出!
崔明冲看着在自己的怀里痛哭的庞秋燕,眼前也一阵模糊。
这一生,他欠了云霜,也欠了秋燕。
崔明冲和庞秋燕紧紧的相拥在绵绵细雨里,没有发现,在他们所站的这街的尽头早已停放着一辆马车。
马车甚为素朴,但马车里坐着的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容温雅,嘴边含着笑意,他撩开了帘子,看着那相拥的夫妻,轻声说道,“庞太师,这下你就可以放心了吧。这次,不单单解决了这棘手的案子,还让明冲和秋燕解了心结,算是双喜临门了吧。”
“嗯。”马车的另一侧,同样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容威严冷肃,眼眸幽暗,正是庞太师。他伸手过去,将撩起的帘子放下,一边低声道,“王爷,下雨了,起风了,当心着凉。”
四十多岁的温雅男人,也就是八贤王,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笑笑道,“就这么点雨,不碍事的。”
庞太师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帘,慢慢的坐回原位。
八贤王见此,勾了勾嘴角,笑问道,“可是担心飞燕?”
庞太师摇了摇头,缓缓道,“飞燕的事情,已成定居,飞燕自己也不反对了。”但说罢,双眉却是紧皱了起来。
八贤王点头,劝慰道,“如此就好。虽然皇上这次有些霸道,但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飞燕的。飞燕进宫后,还有太后看顾,没事的。”
庞太师抬起眼帘,看着八贤王,低声道,“王爷,只怕……繁华易碎。”
八贤王一听,怔住了。
繁华易碎?
有些愣神的看着庞太师严肃的面容,八贤王心头一突,庞太师这是,这是担心飞燕入宫会……让庞府更加势大?而皇上到底是乾坤独握,所以,怕将来飞燕获得圣宠,皇上会更加忌惮庞府?
八贤王想到此处,不由赞赏庞太师的冷静和清醒了,但,同时,八贤王又有些奇怪,这么一个忌讳的问题,庞太师不是该跟自己人商量吗?怎么跟他这个政敌提了起来呢?
想到这里,八贤王好奇问道,“庞太师……你这话跟我说,是不是不太好啊?”
庞太师静静的凝视着八贤王,袖子里的手有些发颤,但声音却是平静,“因为王爷知我。”
——因为王爷知我?
这么六个字,顿时让八贤王一时,心头复杂难言,仿佛……又回到十八年前……
半晌,八贤王才低声开口,“若你真担心繁华易碎,你就会千方百计的拦阻飞燕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