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轩,杨氏狠狠地将惜影刚刚递上来的茶盏用力掼在长毛地毯上,溅起的茶水洒在金嬷嬷的身上。透过衣料,金嬷嬷生生感受到滚烫的茶水灼伤皮肤传来的痛感。
“就这样走了?她到底是怎么做人媳妇的?到底将我这个婆婆当成什么了?”
杨氏气呼呼地瞪着金嬷嬷,胸脯一起一伏的,仿佛她就是令她痛恨不已的赵语桐,寒利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剜一个洞出来。
金嬷嬷忍着痛,低垂着头回道:“回夫人,大少奶奶派紫苏去通报过老爷子了!”只是唯独没有向您这位侯夫人禀报而已。
杨氏更加愤怒了,用力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茶盏都跳了起来。
“哼,侯府的女主人还是我呢!她赵语桐到底还有没有规矩,哪有越过婆婆的?更何况,后院的事情都归本夫人管,赵语桐也太目中无人了!”
“夫人息怒,千万不要为了这点小事气伤了身,不值得!”惜影连忙上前,替杨氏抚了抚背,朝金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
可金嬷嬷哪里肯听她的,装不明白地杵在那里。
她借着这个由头过来,不过是想寻机在杨氏面前露脸,最近,杨氏已经很久没有传唤她了,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变成她手里的弃子了。一颗没有用处的弃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她的心里是最清楚的。
不行,她还有大计未成,一定不能就这样被人弃了。
“夫人,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金嬷嬷嘴角勾起一抹高深的微笑,大大方方地道。
杨氏轻蔑地瞥了她一眼,金嬷嬷最近老了,做事情越来越不靠谱,她已经对她没有什么指望了。
“哦,你倒是说说,有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儿媳妇,我会有什么好事?难道要把事情说出去,让全城的人都来评评理?说我这个后妈有多么刻毒吗?”
杨氏十分明白,她是万万不能这样做的。若是苏展柏的亲生母亲,儿媳妇不孝顺倒是可以引起别人的同情,可她不是啊,别人议论媳妇的同时,也会谴责她这个做婆婆的给媳妇小鞋穿。
金嬷嬷凑上前一步,神秘地一笑道:“夫人,您想啊,大少奶奶是因为娘家大嫂滑胎回去的。咱们可以此事做一做文章呢!”
杨氏动作停顿了下,重新审视起金嬷嬷来,忽而饶有兴致地道:“你不妨说来听听!”
金嬷嬷附耳低声说了一会儿,杨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还真是太沉迷于威平侯夫人这个角色了。是啊,媳妇与自己不对盘,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最紧要的事情可不是仅仅做个威平侯夫人,她还背负着巨大的使命呢。
“好,你的计划不错,就这样办吧!”杨氏眉开眼笑,和蔼地道。又转头吩咐惜影道:“去乔嬷嬷那里取十两银子交予金嬷嬷,她忍辱负重,实在是难得,区区银钱不过是聊表安慰罢了。”
金嬷嬷有些受宠若惊,忙跪地谢恩:“奴婢谢夫人赏!”
马车很快到了将军府,赵语桐在二门处下了车,换乘软轿进入内院。轿夫知道这位大姑奶奶是重要的人物,因此抬得又平又稳,赵语桐急了,大声催促道:“你们能不能快点?”轿夫这才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赶紧应了声,脚底抹油一般快速地小跑起来。
赵承希成亲后住的院子名叫听雨轩,很雅致的名字,三个俊逸飞扬的大字乃赵承希亲手题写。这是因为当时准备好新房的时候,赵承希前去查看,正逢雨天,雨打芭蕉哗啦啦地响,雨水顺着芭蕉叶滴落在下面的叶片上,滴答滴答,他一时间心念所致,“听雨轩”便因此而得名。
虽是仲春,阳光却尤其燥热。院门处那丛芭蕉依然长得青翠逼人,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芒。大片的芭蕉叶像一把把大扇子,扇走了午后一丝燥热之气,可怎么也扇不去赵语桐心中那个焦急。
她快步进了赵承希的院子,直接就奔着肖景瑶的房间去了。还没进屋,她就听到一阵哀哀的哭泣声,还有人不停劝说着。
赵语桐眉头一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劝她,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去。
“小姐,您别哭坏了身子……”说话的是肖景瑶从雍国公府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书菊,她从小跟着肖景瑶,此刻见她憔悴的形容,悲从中来。见肖景瑶这样,她心疼极了,一时口快,唤起了肖景瑶出阁前的称呼。
书菊嘴里劝说着,眼睛里却不断涌出泪来,肖景瑶哪里压抑得住,呜呜呜地哭得更大声了。
“书菊,哪有你这么劝人的?”赵语桐听不下去,大步走了进去,拉开书菊,坐在肖景瑶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