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奴才对不起你啊!”朱花匠哭道,满是皱纹的脸上脸上写满了忏悔。
赵凌然不自觉地站起来,向他缓缓走近,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他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若大声些,事情就会失去了控制。
“老朱,你这是怎么回事?”
赵语桐有些诧异地看了父亲一眼,聪明地不再说话,既然人已经出来了,就不是她该出面的时候了,更何况这个朱花匠还有一层特殊的身份。
朱花匠匍匐着身子,一路膝行挪到赵凌然跟前,咚咚咚地一连磕头,一直磕了十来个,赵凌然才发觉不对劲,连忙阻止了他。
“你,你这是干什么?还不给我起来!”他按住了他的肩膀,一脸严肃,眼里寒利的光芒直射向朱花匠。
朱花匠额头肿起了好大一个包,已经渗出汩汩的鲜血来,顺着眉心往鼻梁处流着,看着很有些瘆人。
赵语桐本以为他不过是做做样子,哪里想到他竟然死命地磕头,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赵凌然不忍心看下去,责备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说不出来,于是偏开了头,吩咐道:“来人,先带他下去处理一下,再送回来!”
立刻就有两个短打扮的粗壮男子上来押朱花匠,一看就是打手之类的人物。二人走到朱花匠面前,一人拉着他的一条手臂,有些不屑地道:“走吧,朱大爷!”
他们的这声称呼很有些瞧不起的意味,本来,在府中,朱花匠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除了赵凌然和赵凌睿等正经主子,朱花匠的地位甚至比二房的一些姨娘庶女都来得尊贵。因为,他并没有跟将军府签卖身契,他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是赵凌然多年前亲自带回来的,本来赵凌然是要将他当主人,可是朱花匠的坚持下作罢,因为他善于伺弄各种奇花异草,又让他在府里做了花匠。
尽管是干着最普通的活计,朱花匠的地位却是没有丝毫改变,因为赵凌然父子的格外厚待,一般人见了他都是恭敬有加的,下人们都习惯性地叫他“朱大爷”。
朱花匠含泪看着赵凌然,似有难言的痛楚,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没有开口,跟着上来拉他的两人离开了。
遣走了闲杂人等,赵凌然审问朱花匠就挪到了正厅里面。一是他私心里给他留了颜面,二是因为这件事情毕竟是隐秘之事,还是查清楚了再叫人知道比较好。
还是之前在场的那些人,只是多了二房的几位姨娘少爷小姐。各人都按自己的位置坐了,等候着赵凌然的审讯。
傅氏心里恨恨的,这个该死的朱花匠,竟然害她差点惹祸上身,她甚至悄悄命人取来了刑具,准备到时候好好地出一口气。
朱花匠被带进来的时候,面上已经洗干净了,依旧红肿的包块没有再渗血了,他的双目红肿,似乎是哭过了。很多人都诧异了,他一个大男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事要哭成这样?
他在离主位还有两米远的地方跪下,又向上面磕了几个头,耷拉着脑袋等候着。
赵凌然深深叹了口气,这个朱花匠算起来跟他有患难之交,当初一次出征的时候,他不小心中了敌人的埋伏,受了伤,为了逃避敌人的追捕,慌乱中来到了一处农家,正是朱花匠住的地方。
“军爷,你怎么了?”朱花匠从地里干活回来,意外地发现了躺在他家门口的赵凌然,连忙丢下手中的锄头迎了上去。
赵凌然伤势很重,已经昏迷了,朱花匠便把他架进了屋里,找乡里的郎中为他处理了伤口。
第二日,赵凌然醒过来,得知是朱花匠救了自己,很是感激,要给他报酬,却遭到了拒绝。
当时,朱花匠一脸自尊心受伤的表情,正色道:“军爷,我老朱虽然只是一名乡野村夫,却也知道你们打仗不易,那是用生命在保家卫国。我若是收了你的钱,那不是在打我的脸么?请快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赵凌然无奈,只好放弃了,又回到了营地。
回程的时候,他本来打算跟朱花匠辞行,赶到村子里的时候,村庄已经被夷为平地,朱花匠已经不知去向。
赵凌然到处都找不到朱花匠,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老汉,他赶紧上前询问:“老丈,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变成了这样啊?您有没有看到村头的老朱,他去了哪里?”
老汉看了他一眼,眼里尽是愤怒:“你就是那个老朱带回来的兵油子?你还好意思回来!”
赵凌然懵了,他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啊,怎会引起他这样的愤恨?
他不解地看着老汉,那老汉叹了口气,道:“哎,这也不能怪你,都是命啊!”
赵凌然一再追问下,老汉才告诉了他,因为朱花匠收留了他,敌军正好找到了这里,没有找到赵凌然,一气之下将整座村子都毁了。
还好,村子里只住了几户人家,并未造成多大的伤亡。如今,村里人大多逃难去了,这老汉因为无儿无女又没有钱,没法逃走,所以才留了下来。
他给了老汉一些银两,然后愧疚地走了。朱花匠是因为他而遭逢此难的,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弥补自己对他的亏欠。
没想到,后来,他竟然在路上遇到了背井离乡的朱花匠,好说歹说让他跟他回了将军府,在朱花匠的坚持下,让他做了一名花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