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承佑不但很快想到了伯父说的这一层,更想起滕玉意回长安途中曾经落过水。时辰是二月,正好是她及笄后不久。
据滕将军说,当时女儿被打捞起来后,船上突然冒出了许多魑魅魍魉,而且自那之后,滕玉意一离开小涯剑就会做噩梦。
滕玉意自己也对他说,她因为那次溺水落下了怕水的毛病。
难道师公真猜对了?那一次便是滕玉意的死劫,因为有人帮她暗中借了命,所以她才能活下来。
是了,借命之人身带冤孽,自然会不断招惹邪祟。
照这样说,滕玉意命中的大劫已经化了?
想着想着,他的脸色慢慢不那么难看了,然而,心头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半分没消减。
会不会滕玉意也知道有人帮自己借命了,所以死活不跟她吐露实情。
为了保护自己的阿爷?
有可能。
他突然不好吭声了。
假如借命的事是真,伯父是追究还是不追究。
不追究,违背了朝廷打压邪术的方略。
追究的话——
看来只能先拖延一阵。
至少先等他从滕玉意口里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这——”他故意蹙了蹙眉,“没听说滕娘子最近遇过什么大祸啊,徒孙毕竟跟她也不算熟,要不这样吧,回头徒孙托人打听打听。”
“尽快打听明白。”
皇后悬着的心落了地,欣慰地说:“我倒是希望滕娘子真借过命了,佑儿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小娘子,万一活不过十六岁,未免太叫人伤心了。如今滕娘子逢凶化吉,佑儿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皇帝和清虚子对望一眼,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佑儿已经到了情劫之年,就怕应在这上头。
担心归担心,这事一说开,殿里那凝重的氛围一扫而空。
宫女们温好粥点重新呈上来。
皇后询问太子是不是还在毬场打马毬,让人送几份宵夜过去。
膳毕,蔺承佑送清虚子回下处。
这边刘冰玉同丈夫说:“佑儿的亲事算是有点影子了,阿麒这边也不知何时才有动静,这回我把香象书院的小娘子都招上山来,无非是想让阿麒自己相一相,哪知才住一晚,行宫里就冒出这些邪祟,要是明日就启程下山,就白辜负了这些安排了。”
皇帝温柔地看着妻子:“何止你这边有安排,我也需在山上同几位大臣商量一桩要事。尺廓虽然难对付,却也不像耐重那样动辄会掀天揭地,先前我已经派人下山给城中送信了,大隐寺和各大道观连夜会做出应对之举,行宫这边,阵法和符箓也都发下去了,想来一时半会不会有尺廓再闯进来,明日不必动,后日一早再启程回城便是。”
刘冰玉喜不自胜,点点头说:“这样再好不过了。阿麒这孩子秉性纯良,我这做阿娘的只希望他将来找个情投意合的娘子。还有,敏郎年岁也不小了,两个侄子一旦有了着落,他也不好意思再拖着了。香象书院这些小娘子看上去不错,但品行如何,面上未必看得出来——趁这回她们人都在山上,我想了一个好法子。”
皇帝讶笑:“你要试探她们?”
刘冰玉认真想了想,笑道:“不能用一般的法子试。明日一早把这些小娘子招出来,然后——”
***
蔺承佑回到寝殿,他还没想好怎么问滕玉意,况且两人现在这状况,滕玉意绝对不可能对她实话,与其再去碰一次壁,不如先睡一觉,今晚这遭大起大落,比他平日打十场马毬还要累,要不是记得还得沐浴,真想倒头就睡,闭着眼睛立在床边,刚要脱下外裳,就听说宫人说:“太子殿下、郡王殿下和南诏国太子殿下来了。”
蔺承佑懒洋洋把腰间玉带重新系上,喝了口茶抖擞精神,迎到外殿,碰巧宫人们领着太子等人进来。
顾宪率先行礼,口气却很促狭:“听说你头疼,疼得没法参加马毬,所以我们来看看你。”
太子也笑着,就连淳安郡王也都有些笑意。
蔺承佑暗觉纳闷。
四人在月洞窗旁的席上坐下,窗旁正对着花池,满地都是银霜般的月光,花影在月光里摇曳。
蔺承佑坐下后左右一顾,笑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太子道:“听说你瞧上武中丞的二娘子了?”
“谁?”
顾宪道:“说是这位武二娘在园子里崴了脚,你为了讨好她,主动拿出自己的玉牌去请余奉御,怎知武二娘子不愿接受这份好意,宁愿自行崴着脚回房,今晚毬场上的人都在传武二娘是何等守礼端庄,而你又是如何对她求而不得。”
蔺承佑怔住了,这是唱的哪一出,下意识看看皇叔,连皇叔都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估计明日整座行宫的人都知道你倾慕武二娘了。”
“不过武元洛已经郑重表示妹妹绝对不可能嫁给成王世子。”
武元洛?
蔺承佑一哧,失策,这厮居然比他想得还要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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