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个人都无言以对。
南锦庭继续说道：“当我决定取消面试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幕人间天使般的幻境，就是她，倾国倾城的容貌，高贵绝世的气质，还有她对晓晓纯真的微笑，那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当时，不只是我，几乎所有人都看呆了。”
南锦庭将目光移向我，他的声音带着不容亵渎的尊严：“所以，瑞依的所有董事一致通过由她来担任公主。”
窃窃私语声顿时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南锦庭略一挑眉，道：“你们想错了，这些并不是谁特意安排的，如果你们不相信，那就进来看看我们的眼光。”
助理推开玻璃门，南锦庭领着南晓晓，示意我们跟他走进瑞依。
大厅里异常豪华，一排排的金属衣架挂着各式昂贵时装，几个记者模样的人正拍摄着一个穿紫色旗袍的模特，何况站在一旁侃侃而谈，看样子是在做一个专访。看到我，何况似乎并不惊奇，他向记者说了句什么，然后直直走向我。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我早知道，你的气质任何人都无法忽略。”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毕竟，来瑞依面试不是我的初衷。
在所有模特带着敌意的目光中，我走进更衣室。
化妆师给我上了简单的淡妆，然后换上各式各样绝美璀璨的服饰。
从传统的丝绸到精致的提花织缎，从古典的刺绣到纯美的蕾丝，从高贵典雅雍容华丽的公主裙到名贵轻盈略带透明的丝织纱裙，从清纯婉约的雪纺长裙到背部透明镂空的宫廷礼服，月白，粉红，米黄，水蓝，浅灰，桃红，各种纯美的色彩如初夏飘忽的雾气，将我包裹在恍惚的幻境中。
闪光灯刺眼晃动，所有人的表情都惊乍无比。
惊叹声此起彼伏，痴痴的目光长久停留在我身上。
“现在，还有谁觉得她不能胜任？”南锦庭缓缓道。
他的声音带着浑然天成的霸气。
没有人再敢说话。
周围一片窒息的静。
南锦庭满意地大笑，朗声宣布道：“从现在开始，她——就是这次巴黎时装周的首席模特。”
整齐热烈的掌声轰然响起。
我礼貌性地朝南锦庭点头致谢，脑海里却蓦地映出霍宇已渐苍老的面孔。
此时的他一定在盼着我通过面试。
为了霍氏的前途，为了那些肮脏的钱。
多么虚伪。
我开始每天去Lady练习，每天忙忙碌碌。
一大早，霍怿杰便发来短信，邀我中午一起吃饭，本想告诉他中午还有事，他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趁清晨还有空，我独自来到霍宅，只是，卧室，书房，客厅，健身房，游泳池，全部没有霍怿杰的影子。
我有些纳闷。
“霍怿杰？”我试探着喊。
走廊转角传来低低的回应，我沿着声音走去，来到厨房门口。
“霍怿杰，你在吗？”
我正准备走进厨房，门口探出一个脑袋。
柔和的阳光透进窗纱，沿着倨傲的线条慢慢下滑，将光彩洒满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我惊讶地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
面前的霍怿杰腰间系着印有粉红小熊的围裙，乌黑柔顺的头发上沾着些面粉，他瞪大眼睛，同样吃惊地看着我，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一边手忙脚乱地解围裙，一边喊道：“你怎么会突然来的。”
我愣愣站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道：“可是你没说不可以来啊？”
一旁的佣人抿着嘴笑：“您不知道，少爷一大早就嚷嚷着要和我学做芒果布丁，这不，忙活了半天，居然让您给看见了。”
“徐妈！”霍怿杰的脸涨得通红，目光却躲躲闪闪，居然不敢正视我。
我不禁失笑道：“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成果。”
说着，我便走进厨房。
白色的地板上扔着乱七八糟的蛋壳和芒果核，案上散着细碎的沙糖，搅拌机倒在一旁，看上去十分狼狈。
霍怿杰低着头，露出两只眼睛看着我。他的脸红彤彤像新采摘的苹果，在阳光中闪着羞涩的光芒。
我无奈地摇摇头，用热水将鱼胶粉溶解。
霍怿杰揉揉鼻子，好奇地望着我。
我把牛奶和芒果茸等配料分盛在玻璃碗中，搅拌均匀，放进冰箱。
“一会就好了。”我伸手掸掉霍怿杰头上的面粉，“你是怎么弄的啊，芒果布丁又不需要面粉。”
徐妈在一旁嗤笑出声，霍怿杰的脸更红了。
“我又没有做过！”他不满地抗议道。
我笑起来：“好好好，你最了不起了。”
霍怿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拉过我，满脸得意的笑容。
“米静，今天我要送你一个礼物呢。”
他拉着我走进卧室，半蹲在地上，在抽屉里翻弄起来。橙黄的射灯洒下轻柔的光芒，将霍怿杰俊美的轮廓勾勒出一道金边。他高大的身体缩在地上，肩膀还缠着白色的纱布，看得我一阵心酸。
“米静！”
霍怿杰欣喜地站起身，朝我跑来，他的手心静静躺着一个小小的香水瓶。
心形的刻花玻璃瓶身，由一朵水晶质地的玉兰花作为瓶盖，灯光透过绽放的水晶花瓣，将香水瓶从内到外都折射出了冰蓝色的璀璨光芒，一根精致的铂金链子系在瓶颈上，高贵不可方物。
“这款香水是我为你设计的，叫做心爱，”霍怿杰期盼地望着我，目光炯炯，“你喜欢吗？”
我点点头，无语以对。
胸腔中喷涌出异样的感觉。
是心痛吗？
抑或，是感动。
霍怿杰轻轻喷出些香水，空气里顿时香雾弥漫。凉凉的雾气洒在我的皮肤上，氤氲着唯美的幻想。
这支香水的气息如此独特，清新透彻，如婴儿般纯美，香味之始焕发着清新典雅的柠檬香气，混合着令人神魂颠倒的雪纺香草与幽谷百合的香味，在玉兰花的清幽淡香中，环环缠绕。
我闭上眼，几乎要醉在这香雾中。
“我知道你最近很忙，可是……”
霍怿杰的声音在香雾中飘忽。
我睁开眼看他。
“……我很想你。”
他双手紧握小巧的瓶子，有些紧张，有些不安，但他的眼睛始终明亮如月光下的湖泊，荧荧亮亮。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我太渺小。
愧疚感如细盐撒满我久未愈合的伤口。
干涩地疼痛。
我伸手接过香水，冰凉的质感瞬间渗入手心。
霍怿杰对我笑起来，笑容单纯明朗。
“好了，不管你再忙，吃完布丁再走，好不好。”霍怿杰央求道。
“嗯。”我点点头，心底像是融入了浅浅的幸福。
徐妈端来香甜的芒果布丁，还有各种精致的小点心。
我用银匙挖了一小勺布丁，清透的布丁微微晃动，晶莹柔软。
霍怿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将小勺递在霍怿杰唇前，霍怿杰愣在原地，没有张口。
我笑道：“发什么呆，你那么辛苦，第一口当然要给你了。”
我又将小勺向前推了推：“来，我喂你。”
霍怿杰张开嘴，目光中竟带着迷惘，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由笑了起来。
布丁原有的滋味已经在霍怿杰深深的目光中淡去，我只看得到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渐渐，在清幽的香气中迷离。
刹那间眼前竟闪过季惟轩的面孔，一丝不安在心底微微抽动。
我揉揉发，低声道：“好了，练习的时间要到了，我该走了”
“我送你。”霍怿杰看着我，语气中略有失落。
我点点头。
从别墅出来，已近中午。
阳光有些刺眼，像霍怿杰深沉的目光，将我的身体洞穿。
灵魂在阳光中渐渐透明，那一刻，突然觉得好累，累得几乎再无力承受。
Lady的模特都很热情，毕竟，我是她们的舞蹈老师。
除了花晋，那次模特面试时遇到的浅棕色头发的女孩。
她是霍氏新聘请的模特老师。
“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不是专业模特。”
她嘲弄的语气中带着些轻蔑与不甘。
我静静站在一旁，练习着站姿。
不知道站了多久，双腿已经毫无知觉。
花晋坐在一旁喝着咖啡：“好了，刚好九十分钟，勉强合格。”
我费力地抬起麻木的腿，稍微活动了下。
“下来练习走姿。”
她将咖啡放下，走到我面前。
“天……”身后有些模特担心地议论起来，“这样怎么受得了。”
花晋冷声喝道：“就快要走秀了，不抓紧练习怎么可以，况且是这种没水平的业余模特。”
我没有说话，默默走上T形台。
台下有小声的议论。
“我就说，她是最近当红的模特，怎么会主动要求来Lady做老师的，看这样子，一定是和米静老师有什么过节。”
“对啊，公报私仇，太过分了！”
花晋的脸色铁青起来。
她狠狠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恨意。
我依然在T形台上一遍一遍地走，神情淡漠，仿佛事不关己。
既然注定要面对，又何必争辩。
我像是走在自己的世界里，心中空白一片。
“上半身挺直！”
“腰不要动！”
“步伐再大点！”
“重走！”
“重走！”
“重走！”
花晋尖锐的声音在空寂的练场来回萦绕。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像是走了很远的路。
脚已经被磨破了，鞋带在伤口上来回摩擦。
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痛。
花晋坐在一旁冷笑，始终没有一丝停歇的意思。
门口站着一个人，他皱着眉看我，俊朗的面孔愈发苍白起来。
灯光下，小小的钻石在他鼻翼闪烁。
一时间我竟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
霍怿杰不该在这裏出现的。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忘记了迈步。
“怎么不走了，想偷懒吗？我告诉你，下课之前你是不可能有机会休息的，还有两个小时，继续！”花晋大声道。
我愣了愣，又练习起来。
“走得怎么这么慢！”
花晋走近我，推了我一把。
我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摔下台。
“谁准你碰她。”
霍怿杰的声音不大，却将我的心震得一颤。
我看着霍怿杰，他的目光沉得像黑暗的沼泽，吞噬一切。
花晋回过身，轻蔑地说：“你谁啊，就算我故意整她，你又凭什么管。”
周围一片抽气声。
有人小声说：“霍少爷……”
这声音小得像一根针落在地上，却又异常清晰。
气氛诡异地静。
花晋骄傲的表情霎时僵在脸上。
霍怿杰走向我，冷冷看着花晋。
“是董事长让我来训练她。”花晋的声音有些颤抖。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刚才说的是整，而不是训练。”
霍怿杰眯起眼睛，目光凌厉。
花晋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我，我……”
“向她道歉。”
霍怿杰并不屑听她的借口。
花晋僵在原地，她的脸色煞白，嘴唇被牙齿咬出月牙形的痕迹。
“否则……”
霍怿杰幽黑的眸子寒如冰霜，竟让人不寒而栗。
“……我会让你从模特界消失。”
空敞的练场。
四周静悄悄。
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灯光下，霍怿杰苍白着面孔，他的眼睛没有光芒，他的五官没有表情，像冷酷的寒风，足以将一切冻僵。
花晋惶恐万分，纤瘦的身体微微颤动。
“算了。”
我的声音轻轻淡淡。
霍怿杰转身看我，他的眸子深邃幽暗。
花晋亦转身看我，满脸的震惊。
“米静……”
我打断他的话。
“我说算了。”
霍怿杰看着我，良久。
终于，他叹口气，伸出手。
食指上挂着一串钥匙。
银光闪闪，叮咚作响。
“早上，你走的时候，丢在我的房间了。”
周围有小声的议论声，大概是在猜测我与霍怿杰的关系。
我走向他，接过钥匙，淡淡道：“谢谢。”
霍怿杰的表情有些僵硬：“不必这样客气。”
我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话太过疏离。
霍怿杰看着我，深黑的眸子仿佛失去了光彩。
他像一个孤寂的孩子，站在漆黑的夜里，无助而茫然。
我深吸口气，心底一阵抽痛。
我扬起脸，低声说：“对不起，我只是有些累了。”
这句话像是在对他解释。
霍怿杰一怔。
我靠近霍怿杰的耳侧，轻声道：“既然你来了就等我吧，下课以后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霍怿杰点点头。
“不过，不要再任性。”
我像是在数落一个固执的孩子。
但真的有效。
霍怿杰的眸子里渐渐有了光彩，表情也不再紧绷。
我轻叹口气，回头看花晋。
她低着头，浅棕色的卷发披散开来，遮住她的表情。
“开始吧。”
我的声音依旧冰冷，像没有温度的冰山，刺骨地寒冷。
花晋的身子一抖，下意识地抬头看我。
“你刚说过，还有两个小时。”
我走上台。
霍怿杰在台下看我，目光安静淡定。
在他的温润的眼波中，脚上的疼痛已然淡去。
我在台上一遍遍练习着走姿。
花晋战战兢兢地看着，没有一句话。
也许是顾及霍怿杰的身份，花晋再也没有为难过我。
每天，霍怿杰都会送我来Lady，陪在我身边。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目光中似有无数情感。
只是，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苍白得让我心痛不已。
转眼到了周五，刚放学，便在门口看到了那辆熟悉的林肯房车。
我走上前，助理连忙为我打开车门。
霍宇的神情有些焦急。
我知道，还有几个小时婚纱秀就要开始了。
我坐上车，一路无语。
车里飘扬着清幽的香气。
丝丝缕缕，沁人肺腑。
霍宇端坐着，表情凝重。
我望向窗外，无数景色飞速后退。
一幕幕如同过往记忆，纷乱纠缠。
红灯。
车停在路口。
一辆招摇的跑车旁，一对情侣在热烈拥吻着。
女孩看上去很漂亮，黑蓝色长卷发，身上裹着男孩宽大的外衣，外衣刚遮住臀部，露出修长白皙的腿以及一双镶着琥珀色宝石的高腰靴子。
她踮着脚尖，一手搂着男孩的脖子，一手夹着支细长的香烟，烟雾袅袅，在阴沉的空气里飘然而逝。
我愣愣地看着，像是被骤然抽走了魂魄。
这就是那个曾经说着如何深爱季惟轩的冷可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