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宇文极总算是走了。自己送给他的那几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晨午暮夜四个死士,一个或许不够难得,单是他们四人多年配合磨练,据说已经达到四人一心的境界,就如同一人有八只手,根本不是寻常四个高手能够比拟的。
这样的话,多多少少能够保护宇文极一些吧。
但是姬暮年遇刺又是怎么回事?叫来了白嬷嬷,“你让人去姬府稍微打听一下,但是不要惊动姬家的人,看看还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若只是他单纯遇刺还罢了,若是他说是宇文极所为,那就……
尽管姬暮年是自己前世的丈夫,但是相处时日不算多,毕竟没有感情,论起信任的程度,是远远比不上宇文极的。况且宇文极这个人,性子偏于自负,而没有那么多阴暗的拐角,他要是恨上了姬暮年,大可以当面去找他对决打一架,用不着这样龌龊。
再说宇文极人都走了,还不能清净吗?
一上午心思恍恍惚惚的。
用午膳的时候,玉贵妃不经意的瞥了女儿一眼,发觉她脖子少了点什么,起初还没有留意,待到喝汤喝到一半,忽地抬头问道:“阿沅,你的那块古玉呢?”
慕容沅摸了摸|胸口,不由吃惊,“啊呀!怎么没有了?”仔细回想了下,“上午我还戴在身上呢?”又摸了两遍,当然还是没有。
“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弄丢了?!”玉贵妃已经是勃然色变,“叮”的一声,将汤勺扔回了镶金边的碗盏里,喝斥宫人,“赶紧去找!!”
白嬷嬷等人慌忙回了屋,找了又找,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找出来,战战兢兢回来禀道:“没有找到。”甚至又把小公主今天的出行路线,以及乘坐的凤辇,全都彻底找了一遍,还是没有那块古玉的下落。
慕容沅有些不安,这可是母亲给哥哥,然后哥哥又转交给自己的古玉,不用说也十分要紧,“怎么能弄丢了呢?”疑惑道:“今天我也没去什么地方呀,除了……去送了阿兰若,难不成……掉在他的车上了?”
“你说什么?!”玉贵妃声音拔高,“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不戴好?!”
“都退下去吧。”武帝开了口,将宫人们撵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劝道:“无双,你别这样,阿沅又不知道炎光之心的来历,倒是吓着她了。”又劝她,“你先消消气。”
“你居然把炎光之心弄丢了!”玉贵妃身形微晃,后悔没有早点告诉女儿炎光之心的秘密,又气又恼,指着她道:“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能让承煜把炎光之心给你拿着!就不该一时心软……”
武帝顾不上去安慰女儿,上前扶住玉贵妃,让她坐下,劝道:“罢了,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你也不必太过当真。”虽然对女儿的不谨慎也是遗憾,但此刻断不能再火上浇油,只能拣轻了说,“有没有炎光之心都一样,该什么,还是什么。”
玉贵妃忽地变了脸色,冷笑道:“你是想说,我们玉家即便有炎光之心,还是灭了国,对吧?”
居然上升到灭国的程度上了?慕容沅吃惊不已,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些内幕,更没想一时不仔细,竟然会惹得父母亲争执起来。
可是想要开口,一时间却插不上嘴。
“无双。”武帝站在玉贵妃的身边,六十好几的皇帝,即便看起来精神矍铄、气色红润,但是保养的朝花玉露一般的玉贵妃相比,依旧差不多是父女之别。此刻更因宠妃的针锋相对,而显出一丝颓老之气,他沉沉道:“江山易主、朝代更迭,在这世上永远都没有停过,无双……一定要恨朕恨到死吗?”
玉贵妃冷若冰霜,清声道:“那要我怎样?因为你的宠爱,就对你感激涕零吗?还是在你面前献媚邀宠?又或者忘了玉家的人是怎么死的?”她轻轻一笑,倾国容颜宛若繁花一般绽开,“就算我玉无双贪慕荣华富贵,不知廉耻、不记血仇,但只怕梦里,那些冤魂也是不会放过我的。”
“无双……”武帝的脸色沉的不能再沉,质问道:“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朕对你好不好?对承煜和阿沅好不好?你还要朕怎样做?!要朕杀了慕容一家,然后为你们玉家赔罪不成?!”
慕容沅一看糟了,再让他们俩说下去,只会越说彼此越难看,赶忙“不识相”凑了上去,急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老成,没有拿好东西,不该把母妃给的东西弄丢了。”苦苦劝道:“父皇、母妃你们别吵了。”
武帝看着女儿那张小小莹玉的脸庞,到底消了消气,没有再和玉贵妃对嘴下去,而是岔开话题,“朕这就下旨,让人去追上宇文极的回过队伍,他们人多走得慢,肯定还没有走多远,到时候让把炎光之心给追回来。”
“不用了。”玉贵妃眸光复杂,轻轻的闭了一下眼睛,“炎光之心不能离开主人的血脉,它原是玉家之物,现在却落入异姓人的手中,要么碎裂,要么……”声音清浅,“就是炎光之心已经易主了。”
武帝闻言脸色一僵,“这……”看了看小女儿,转而说道:“也罢,宇文极是认得阿沅的东西的,若是拣了,必定会好好的收藏起来。将来炎光之心若能庇佑他,让他以东羌大皇子的身份登基,看在阿沅照顾他多年的份上,也总该和燕国交好才对。”
“行了。”玉贵妃心思剔透,情知皇帝这是在为女儿说好话,“你不用哄我。”转头看向诚惶诚恐的小女儿,“好好的东西你都那不好,给我老老实实到小祠堂去跪着!跪够三天三夜,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起来!”
慕容沅哪里还敢再多说一个字?什么炎光之心,又什么国脉气数的,就算不清楚前朝的典故,也知道把十分要紧的东西弄丢了。
不敢分辨,不敢多嘴,老老实实低头去了小祠堂。
武帝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珠帘后,方才回头,继续劝道:“阿沅也不是有心之失,她那里知道炎光之心的秘密呢?要知道,肯定会加倍爱护看着的,你就别恼了。”
据传炎光之心是玉中王,能够聚集天下所有的祥瑞,人的运道、福泽,甚至天地的一些灵气,得到它的人遇事总能逢凶化吉,而若是落在皇室子孙手中,它还能聚集真龙之气,助主人得到江山大业、万里山河,成为人中真龙!
不过像拥有炎光之心的玉氏家族,最后还是亡了国。也不知道是传说不够灵验,还是前朝的哀帝太过昏庸残暴,杀戮忠臣、听信奸佞,以至于炎光之心也护不了他,最终毁掉玉氏王朝。
“不用劝了。”玉贵妃不是一味纠缠不休的女子,没了就是没了,轻叹道:“或许你说得对,不管是江山社稷也好,人也好,都不是一块古玉护得了的。”她笑容嘲讽,“不然玉家怎么会亡了国呢。”
武帝静默无言,玉贵妃沉溺在亡国的往事之中,一室安静沉默。
而慕容沅则在小祠堂老老实实跪着,心中暗叹,要是早点知道这些就好了,自己干脆放在首饰盒子里,不戴出去,那也就不会弄丢了。不至于惹得母亲生那么大的气,还让父皇也跟着不痛快。话说回来,但愿那块炎光之心没有丢,没有碎吧?既然已经追不回来了,如果宇文极拿着真的有用,也比丢了、碎了好啊。
唉……难怪当初母亲不愿意把玉给自己。
玉贵妃让小女儿跪三天三夜,白嬷嬷等人虽然着急,可是也不敢违抗,只能心急火燎的去搬救兵,——找到靖惠太子和睿王妃。可惜前者虽然比白嬷嬷他们还急,却根本帮不上忙,玉贵妃以太子成年为由,根本不允许靖惠太子踏入泛秀宫。
最后还是睿王妃姜胭脂豁了出去,跑去跟小姑子一起跪,然后晕倒了,叫了太医过来诊脉,居然诊出一个喜脉来!姜胭脂母凭子贵,藉着身孕,替自家孩子的小姑姑求了情,“大喜的日子,母妃就别再跟三公主生气了。”
玉贵妃对女儿是面冷心软,见她跪了一下午,又有儿媳妇和未来的小孙子求情,终于松了口,冷冷道:“那就改为禁足一百天!把《女诫》《女训》各抄一百遍!”
慕容沅先谢母亲,“母妃息怒,我以后一定会仔细一点的。”然后单独找到嫂嫂,感激道:“胭脂,这一次可多亏你救了我。”
姜胭脂气笑道:“你呀,下次可别再这么不老成了、听说是前朝留下来的古玉,想必十分珍贵,难怪母妃会生那么大的气呢。”继而低声,“不过……这次我也要多谢你。”脸色羞赧,“要不是你让我假装身子抱恙,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喜了。”
“唉,没累着你就好。”慕容沅揉着酸麻僵硬的双腿,前世嫂嫂这个时候就已经怀孕了,自己哪里敢让她一直跪着?可惜自己活得短,不知道她这一胎是男是女,但不管是小侄儿,还是小侄女,自己都是要多谢他OR她,今儿救了自己呀。
泛秀宫内,姑嫂和睦一派温馨的气氛。
而凤栖宫的一处别院内,气氛完全不同。周宛宛手里拿了一把小剪刀,在花盆裏面东剪剪、西剪剪,完全不是在修花,而是辣手摧花,好好的盆景给她绞的不成样子,半晌玩累了,将剪刀重重往桌子上一拍,恨恨道:“凭什么?!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围着她转?!”
心腹宫女水仙上前服侍,小声劝道:“睿王妃是做嫂嫂的,自然要在婆婆跟前替小姑子说话,为人儿媳都是这样,小姐将来嫁了人就知道了。”
说到嫁人,周宛宛不由脸色更加难看,“宇文极!你最好早点死在东羌!!”
“其实……”水仙吞吞吐吐的,可是又怕这位主子再去做些惊世骇俗的事,只能硬着头皮劝她,“小姐毕竟是姑娘家,白辣辣的跑去跟男子说什么嫁人,总是不太好,别的不说,要是皇后娘娘知道……”
“你还敢让外祖母知道?”周宛宛旋即变了脸色,恐吓她道:“那天只有你跟在我身边,外祖母若是知道,那就一定是你说出去的!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