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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我要真相</p>
从燕王府出来赵盈没想回尚书府去。</p>
身世秘密被揭开,她两世为人却第一次知晓自己出身何处,父姓名谁。</p>
烈阳当空,她仍觉得冷。</p>
恍惚之间连车都未曾登,一路晃晃悠悠的,是走回司隶院去的。</p>
一概人不愿见,伺候的宫娥也不肯叫她们近身。</p>
大抵是她脸色不好,或是精神恍惚吓着了谁,有人去回了周衍。</p>
周衍递话进来说想见她,她却把自己扔进架子床上,裹紧锦被,什么话都没说。</p>
挥春怕极了,想上前去问,书夏拉住了人一个劲儿摇头,拽着她从内室退出去,顺道打发了周衍派来递话的人。</p>
赵盈做了场梦。</p>
一半美梦,一半噩梦。</p>
梦里红梅树下的场景是陌生的,有个男人身披铠甲,手持长枪。</p>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而那双手上的老茧却那样清晰。</p>
常年征战,杀伐果决,他的手从来是持刀持枪,杀人沾血的,偏生拥在锦衣华服的妇人肩头时,又那样小心仔细,生怕手上力道大了,会碰伤谁。</p>
远处小女孩儿手上团了两个雪球,两条小短腿前后交叠,踩着皑皑白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跑不快,笑的极甜。</p>
她嘴里叫着爹爹,一个雪球丢出去,自己抡圆了胳膊使劲儿大了,先把自己带翻了。</p>
美妇人低呼,男人也疾步而来,口中叫的是元元。</p>
可男人的手没能托住小女孩儿的身子,那女孩儿跌倒的瞬间身形变大,长成了二十五六岁的模样。</p>
只是,有些惨。</p>
她身上都是血,不知从何处来的,后来有个人抱了一堆什么东西仍在她身边。</p>
她挣扎着去看,先是一只手,一条腿,后来看见半个身子。</p>
她痛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喊爹爹——</p>
“爹爹——”</p>
蜷缩成虾状的人猛然翻身坐起来。</p>
赵盈惊魂未定,一抬手,鬓边全是汗,脸上也全是泪。</p>
梦魇了。</p>
她压着太阳穴揉两把,心口也突突的。</p>
原来四下无人时,她是想念亲爹的。</p>
屋外挥春和书夏听见动静匆匆进来,赵盈早擦干了泪痕。</p>
丫头见她发丝散落,眼神空洞,对视一眼,显然她那一声近乎惨烈的爹爹她二人都听见了。</p>
挥春没敢吭声,怕说错话惹了她。</p>
书夏去拧了条干净的帕子,一面往床边挪去:“公主是想皇上了吗?”</p>
他也配?</p>
赵盈接了帕子,擦了擦脸:“没什么,现在什么时辰?”</p>
“这会儿还不到申时,公主要什么?”</p>
赵盈收拾了心情,换了身干净衣服,重叫丫头上了精致妆容,出门的时候又是那个高贵不可方物的大公主。</p>
杜知邑没料着她这时辰会摸到银号来,而平日她也的确没到银号找过他。</p>
他生意做的大,分布又广,大齐境内银号开了二十六家,光是京城里就有两家。</p>
有些是外人知道的,有些是外人不晓得乃是他杜知邑名下产业的。</p>
为着赵盈素日不会来,银号根本没准备她爱吃的茶。</p>
杜知邑挠了挠后脑勺:“殿下吃云雾茶吗?这儿没备着殿下爱吃的……”</p>
“我不是来吃茶的。”她叫挥春和书夏退出去,还特意吩咐退远些。</p>
丫头从来都听话,根本不多待,掖着手福了礼就往外走。</p>
房门被关上,只剩下杜知邑和她大眼对小眼。</p>
杜知邑观她面色神情,根本看不出端倪,心下便更狐疑:“殿下这是怎么了?”</p>
“有件事要你去查,很急。”赵盈似乎是为了证明她真的很急,又补了两句,“去了云逸楼听他们说你今日在银号点账,才找过来的。”</p>
怪不得会摸到这儿来。</p>
杜知邑敛去笑,也严肃起来:“殿下要我去调查何事?”</p>
“父皇御极之初,大肆屠戮兄弟手足,昔年颖王兴兵起事,后来事败,颖王府一众属官悉数问斩,与颖王往来频繁的朝臣也没有能幸免的。</p>
但只有时任浙江都指挥使的虞指挥使以附逆罪被处极刑,五马分尸,满门抄斩,夷灭三族,此事你可知?”</p>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p>
今上刚登基那会儿他还是个小孩子,算下来咿呀学语,根本都还不懂事,他怎么会知道。</p>
这些事即便是后来人也少有提及。</p>
众人都知道今上不似先帝仁善,谁敢把他屠戮手足之事挂在嘴边?</p>
何况是附逆成奸,被处极刑之人。</p>
故而杜知邑摇头:“但我知道虞家,这位指挥使大人,是出自那个虞家吗?”</p>
赵盈说是:“虞指挥使出事后,虞氏先祖明国公爵位被褫夺,牌位也撤出了太庙功德祠。”</p>
杜知邑皱起眉来:“殿下怎么突然提起此事?”</p>
要怎么开口,来的路上赵盈就已经想好的。</p>
“我今天去了一趟燕王府,是皇叔提起陈年旧事,说当年虞指挥使的附逆罪恐怕大有文章。”赵盈面不改色的扯谎,“只是时隔数年,皇叔彼时也年幼不知事,后来此事成了父皇心中禁忌,朝中无人敢提起。</p>
所以这么多年他心里虽疑惑,却也没下手调查过。</p>
今次柔然与北国勾结,左右夹击,战事虽了,朝中或有内奸一事可没过去。</p>
皇叔说柔然突然遣和亲使团入京,且还是在徐冽斩杀柔然前锋大将之时就动了此念,更证明朝中有奸细。</p>
若要从二十多年前的事算起,玉堂琴去朝,虞氏蒙难,至如今柔然必格勒可汗行事诡谲,凡此种种,无不令人心惊。”</p>
杜知邑就明白了:“殿下想让我去查虞指挥使的附逆案?”</p>
但他面露危难之色,没等赵盈回答,就又说道:“这案子过去了快二十年,何况当年咱们都不是当事人,知道的太少了,就算要查,也只怕无从查起。</p>
何况皇上他……”</p>
他声音戛然而止。</p>
这才是最要紧的。</p>
赵盈面色如常:“你接着说。”</p>
杜知邑眉心又一拢:“此事至今只怕仍是皇上的心头恨。虞氏满门忠烈,世代为国效忠,自虞氏先祖明国公起,至虞指挥使,开疆拓土,固守河山,虞氏之功,功在社稷,放眼大齐武将世家,再没有谁家可与虞氏相提并论。</p>
但这样的人家,最后却成了党附颖王的逆臣贼子。</p>
殿下,皇上是东宫储君,登位登的是名正言顺,当初那些起兵造反之人,都是乱臣贼子,妄图弑君篡位。</p>
虞氏即便真的是遭人构陷……那赫赫扬扬的一座将府,若无人首肯授意,恐怕也没那么轻易就构陷得了的。”</p>
赵盈双眼一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