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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赵濯出嗣</p>
赵承衍分明是话里有话的,那言有所指,指的又摆明了是宋贵嫔。</p>
昭宁帝冷笑着坐起身来,自赵承衍进门以来,他也总算是肯正眼去看人:“看来你是把什么都考虑到了。”</p>
赵承衍手肘撑在扶手上,迎着昭宁帝审视的视线回望去:“自母后病重以来,内府司备下一应仪制,以做冲喜之用,在皇上心里,还是敬爱着母后的。</p>
臣弟原本不敢来开口,只恐怕在皇上心目中——”</p>
他声音戛然而止的时候,又咂舌啧一声。</p>
昭宁帝立时横眉:“赵承衍。”</p>
这样子连名带姓的叫他,他也无所畏惧:“其实皇上心里很明白,臣弟所说要赵濯出嗣一事,并没有什么不可为的地方。</p>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原本就没有要立储的打算,不是吗?”</p>
这点他算是说对了。</p>
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个,彼此还是了解的。</p>
且不说他春秋鼎盛,就算是到了不中用时,他也没有要立储的打算!</p>
他自己是如何稳坐高台,昔年是何等的不容易,一步步走到今天。</p>
在昭宁帝看来,太平世里稳稳当当做了太子的都不会有太大的出息,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想法。</p>
底下的儿子长成的没几个是不假,旁人或许都不想见手足相残也不假,可是他觉得无所谓——</p>
天家兄弟,本就应该同室操戈。</p>
成王败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p>
只有真正踩着累累白骨上了位,才能有铁血手腕,把这大齐江山牢牢握在自己手心里。</p>
倘或他强捧着哪一个儿子做了太子,固然也能一路叫他顺风顺水走到登基那一天,然则兄弟之间野心勃勃,就连宗亲之中对皇位觊觎的也不会在少数,什么皇叔皇伯,甚至连赵乃明之流,都有可能来夺这把龙椅。</p>
等到他撒手去了,还有谁能护着新帝?</p>
朝中群臣结党营私,心思各异,本就要天子制衡,再有周遭野心勃勃之人,一旦起兵,这皇位还不是如浮萍飘摇不定,能不能坐得稳都是另外一回事。</p>
昭宁帝晓得赵承衍说的也不算有错。</p>
无论赵澄是不是个中用的,更不论赵清和赵澈如今处境是不是他一手造成,姜家是留不得的。</p>
外戚专权,霍乱朝纲,这是他最不愿见的事。</p>
现在把赵濯过继到赵承衍一脉,确实把姜家和赵澄彻底推上风口浪尖。</p>
来日他若不中意赵澄,后继无人时,当然也能把赵濯再过继回来。</p>
虽然如同儿戏,可儿戏之事,他原也不是第一次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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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濯出嗣,过继到燕王一脉的旨意,昭宁帝没经中书门下。</p>
三省六部与内阁众人,皆不知情。</p>
那道圣旨加盖了天子大印,旨意明发,在文武百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成了既定事实。</p>
毕竟天子金口,哪里有朝令夕改的道理?</p>
昭宁帝瞒过朝中众臣工下此圣旨,分明就是不想听他们上来规劝,那就是心意已决了。</p>
旨意下达,昭仁宫晨间见罪于御前的消息就不胫而走。</p>
工部还在为赵澄选址建府,赵濯却已经失去了夺嫡资格。</p>
前一日昭仁宫孙贵人还是昭宁帝心尖上的人,那样盛宠,风光无量。</p>
就连沈殿臣都一度认为,赵濯年纪虽然太小了点,可凭孙贵人这一年多以来的恩宠,若他能平平安安长大,那个位置究竟会归了谁,真是说不准的事。</p>
结果可好,这才几个月,朝中风向因这一道圣旨,立时转了——</p>
姜家往来的人又多起来,各种各样的理由,登门去做客也好,拜访也罢,横竖是要同姜承德走动亲近。</p>
宫中太后病情还没有丝毫好转,这些人就把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p>
内府司来人往昭仁宫去抱走赵濯那会儿,孙贵人倒是平静异常,赵姝哭着喊着不许人抱走她弟弟,都还是孙贵人强行把人给拉开的。</p>
赵盈临走的时候说过,赵濯出嗣之事,今日若能成也就成了,若是不成,此事往后就不要再想,至少一两年之内,是再不能开这个口,叫她心里有数。</p>
儿子是亲生的,她这个年纪上,在内廷苦熬了十几年,才生下这么一个儿子来。</p>
她的心不疼吗?</p>
自然是疼的。</p>
内府司的人抱走了赵濯,连带着先前给赵濯选好的乳母一并全都带走了去。</p>
孙贵人眼尾是红的,脸上也有泪痕,人瘫坐在殿中,只要想一想今后想再见赵濯一面就心口疼。</p>
赵姝还在一旁哭,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p>
昭仁宫方才热闹了一阵,突然又冷寂了下来。</p>
李寂果然又来了。</p>
掖着手进门回话都是小心翼翼的。</p>
又不料一向乖巧懂事的赵姝,这会子见了他,挣着站起身来,小短腿倒腾的快,三两步跑过去:“我要见父皇!”</p>
李寂怔然,只能猫着腰再往后退两步去,把目光转投向孙贵人:“娘娘,这……”</p>
孙贵人在心口按了一把,沉声叫赵姝:“你来。”</p>
赵姝转过身看她,一双眼睛哭过之后肿的核桃一样。</p>
孙贵人心疼她,只能叹气:“姝姝,你过来。母妃刚刚同你讲的道理,又忘记了吗?”</p>
她没忘!</p>
可是从小到大,她听了太多的大道理。</p>
这些年她更是一步也不敢出错。</p>
母妃告诉过她,在这深宫中,她们是孤苦无依的。</p>
孙家不能在前朝说上话,她们不得天子欢心,所以只能步步小心。</p>
看人脸色,仰人鼻息。</p>
都是天家公主,可她和赵盈赵婉都不一样。</p>
她铭记于心,不敢有一日娇纵放肆。</p>
好日子过了一年,她原本以为一切都会慢慢的好起来,母妃还生下一双龙凤胎。</p>
然而一转眼,弟弟被抱走了!</p>
她不明白,也不想再听这些大道理。</p>
赵姝杵在原地没有动,李寂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p>
孙贵人无奈之下,长叹一声:“姝姝,让你弟弟出嗣,是我同你大皇姐求来的。”</p>
赵姝愕然不已:“母妃?为什么?”</p>
小小的人儿眼中充斥着大大的疑惑,她是万万想不明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