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罗不承认端木无缺,更不愿意见他,而每夜却又被哭声所扰,睡难安枕,精神越来越觉得困顿。
端木赞无奈,只得将端木无缺移居旁处。承露殿,又再恢复往日的宁静。何太医隔日来请一次脉,调配补品药膳。
狂风渐止,绿洲上,也是春意渐染。
精心调理下,甘以罗的身子渐渐康复。端木赞几次将端木无缺抱到宫外,甘以罗都是拒而不见。端木赞怕她着恼,又伤了身子,也不敢强求。
那夜,甘以罗沐浴过刚刚歇下,就听寝宫外脚步声响,来的极是迅疾。紧接着,外室门声砰的一响,端木赞的声音唤道,“以罗!”声音惶急,疾奔而入。
甘以罗产后少眠,他出入寝宫一向轻手轻脚,此时这般闯入,倒令甘以罗极为诧异,撑身坐起,向他望去。
端木赞奔到床边,一手拉住她的手腕,急道,“以罗,无缺病了,快去瞧瞧罢!”一手抓过她的外衫,就欲替她披上。
甘以罗微微皱眉,一手挡开,淡道,“本宫乏了!”挣脱他的掌握,依旧侧身卧下。
端木赞一怔,说道,“以罗,无缺……他……他是你的孩儿啊!”压下心头的焦急,在床沿坐下,一手扶着她肩头轻摇,轻声劝道,“以罗,你待旁人尚且处处回护,自己的孩儿,竟不关切吗?”
甘以罗身子不动,只是冷笑一声,说道,“他是北戎王子,是你端木赞的儿子,与本宫何干?”
“你……”端木赞心头一窒,咬牙道,“孤王知道你恨我,只是,稚子无辜,你何苦迁怒于他?”
见她依旧躺着不动,心头怒起,霍的站起身来,顿足道,“世上竟然有你这样狠心的母亲!”衣袖一拂,大步离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奔出承露殿,甘以罗才慢慢转身,心中,却再也难以安宁。
“孩儿!”
是啊!那是她的孩儿,是她受了半年囚禁,十月怀胎,几乎送掉性命,才生下的孩子。
可是,他是北戎王子啊!南绍和北戎,多年对峙,已成死敌,她如何能够认他?
慢慢起身,仰靠床头,闷闷呆坐。
他病了!
从来没有见过端木赞那样惶急,可方才……端木赞焦灼的神情,在眼前浮现。
甘以罗的心,顿时一阵揪痛。“他病的很重吗?”低声自语,不自觉的起身,跨下床去。
生他的时候,就经历那样的磨难,这个孩子……怕也是一生多悖吧?甘以罗心头微颤,取过外衫套上,穿过雕花小门,向外行去。
刚刚走到外室,脚步又不觉迟疑。
此一去不难,只是,这一眼见到,令她又如何能够抛下?她口中虽然说的冷淡,可是,他终究是她的孩儿啊!
暗暗咬牙,甘以罗将心一横,又转身回来。在床沿坐下,向外唤道,“来人!”
寝宫外,两名值夜的奴仆忙推门进来,跪下磕头,应道,“娘娘!”
甘以罗道,“你们出去传话,说本宫身子不适,这宫门开关,极为吵嚷,此时便关了罢,任是谁来,都不许再开!”
两名奴仆微怔,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嗫嚅道,“娘娘,王上刚刚出去,怕是晚些会回来,此时锁门……”
甘以罗皱眉道,“你只要去锁就是,到时若他怨怪,推到本宫头上。”
那两名奴仆服侍她半年,倒知道她待下宽厚,忙磕头应命。
另一人微一犹豫,不觉问道,“娘娘,方才听说是小王子染恙,何太医率着整个太医院的人,午后便进了宫,此时还没有离去,娘娘……果然不去瞧瞧?”
甘以罗心中微疼,咬了咬牙,轻轻摇头,说道,“既然有整个太医院在,必然会治的好的,本宫去了,又有何用?”挥手命二人退下。
一连三日,端木赞再没有踏进承露殿半步,身边服侍的奴仆,对端木无缺的事,也绝口不提。
甘以罗开始还能漠然置之,眼看一天又一天,竟然得不到一丝消息,渐渐坐立难安,神思不属。
心中暗暗猜测,是因为那日她将话说的冷淡,终于令他冷了心,还是……想到端木无缺,一颗心,再也难以平静。
太医院的人,已经治了三日,若是……若是那孩子因生产时落下病症,竟然难以养活,那……
一时间,天生的母性牵动,再也难以安宁。
她不愿见那孩子,不愿认他,只是,不愿有一日能够离开北戎时,再有所牵挂。
而此时……
心中焦躁难安,甘以罗翻身爬起,取外衫套上,出寝宫,向庭院里来。
北戎的春夜,仍带着丝丝寒意。甘以罗立在廊下,被凉风一吹,只觉胸口的烦闷顿消,轻轻吁出口长气。
举目四顾,暗夜中,只觉花木摇摇,树影绰绰,倒也清幽宜人。
慢慢移步,甘以罗不觉向宫门而来。月夜下,只见承露殿大门虽然已经关锁,一侧的小门却是虚掩。
她被端木赞囚禁半年,端木无缺出世后,侍卫虽然撤去,但她因产后体虚,也再没有踏出承露殿半步,算来,在这小小宫墙内,竟然有十个月之久。
甘以罗向那小门默默凝视良久,终于慢慢行去,轻轻拽开小门,慢慢迈出门去。
月光,如银泄地,将承露殿外的宫道,照的一片银白。
甘以罗立在承露殿外,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十个月了,从被端木赞囚禁到现在,她竟然有十个月没有踏出承露殿……(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