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溪向东而行,过几天再折而向北,就可以进入原来裳孜国的境内。一时间,她竟然忘了,如今的裳孜国,已经归北戎所有。
“嗯!”端木赞低应,隔了片刻,才轻声道,“以罗,孤王百思不得其解,你……你如何能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就从裳孜王都赶回南绍王城?”
浓眉锁起,露出一抹深思,鹰隼般的眸子,透着浓浓的不解,向怀中女子凝视。
自从出了南绍王城,这十几日来,自己日夜纵马疾驰,脑中,却片刻不停的思索。
只是,纵然他天姿聪颖,但戎马半生,都是在北国的大漠狂沙中纵横,从没有踏入过南国水乡,又如何能够想到,甘以罗是从水路逃回?
如果说昨天之前,他还怀疑过那道召书的真实性,那么现在,玉人在怀,又岂能再有一丝的怀疑?
甘以罗挑眉,仰首望着他迷惑的神情,不由“噗嗤”一笑,忙转过头去,轻声道,“你北戎大漠号称千里绝域,仍然有骆驼能穿行千里,得了一个‘沙漠之舟’的美名。却不知道南绍本来就是水乡,就没有真正的舟船代步?”
他纵然能在大漠称王,纵然能扫平诸国,终究,他只是大漠上的一只苍鹰,又岂能了解水的力量?
瞬间展露的笑容,灿若朝霞,令他一时为之目眩。端木赞摒息凝神,痴痴凝视,隔了良久,才低声轻喃道,“以罗,你……好美!”
这般无拘无锁的笑容,他等了七年,盼了七年,也为之努力七年,没想到,竟在此时于眼前乍现。
甘以罗笑容乍起,听他称赞,又不禁窘迫,微微咬唇,嗔道,“好端端的询问水路,又……又……”
这个男子,似乎,时时将情爱放在心上,竟然这样,令她不知如何应付。
微微叹了口气,心底,大觉无奈。而,唇角却又不自觉的扬起,显出一丝包容。就像,面对无缺的淘气,无忌的顽劣。
“唔……”端木赞轻唔,微微凝神,才想起方才的话题,低声抱怨道,“在谈论正事,你却这样引诱我!”神情虽然凝肃,语气中,却满是耍赖的味道。
“你……”甘以罗微微抿唇,侧头不理。身侧的男子,最初见他,只知道他坚韧刚毅,强横暴虐。七年相处,他残暴不改,却在她和爱子身上,露出一些温柔,一汪深情。
而此时……纤眉微锁,清澈的眸光,掠出一抹奇异的光彩。大漠之鹰,北戎之王,傲视天下的男子,竟然也……儿女情长?
二人共骑,穿山越涧,一路东行。
第三日正午时分,二人穿林而出,立马山坡上,遥遥下望。远远的,只见林木之间,炊烟四起,山谷中露出一座村庄。
端木赞勒住马缰,四周细细查看一回,抱着甘以罗下马。将她在草地上放下,俯首亲了亲,笑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村子里瞧瞧!”
见他起身要走,甘以罗唤道,“端木赞!”
端木赞回头,问道,“什么?”
甘以罗仰头向他注视,纤眉微挑,问道,“你留下我一个人,不怕我逃了么?”或者,他这样放心,是因为知道,她已无处可逃?
“不怕!”端木赞浓眉上扬,微微耸肩,鹰眸在她身上略扫,唇角挑出一抹笑意,说道,“你光着身子,能逃到何处去?”
原来,自从他将甘以罗的囚衣踢入水中,直到今日,甘以罗身上,还只是长巾裹身,外罩他一件长衫。
成功的望着她研判的眸光瞬间变为愣怔,继而掠过一抹怒色,端木赞忍不住纵声大笑。
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刀,塞入她手里,笑道,“你这个样子,我不怕你逃走,但是若有人来,却要护着自个儿的清白!”大笑声中,纵身上马,向那村子驰去。
直到他纵马奔远,甘以罗才回过神来,不由咬牙,恨恨骂道,“混蛋!”回思他方才的话,自己也不觉好笑。轻轻一叹,心道,“是啊,不要说我无处可去,就算有,总不能就这样出现在人前罢!”
转念间,心中也已经了然。这三日来,端木赞一直与她形影不离,此时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自然是因为自己衣无寸缕,进那村庄不大方便。
想通此节,甘以罗又微微叹了口气,仰身在草地上躺下,望向蓝天。
湛蓝的天空上,几缕流云,速速飘向远方,留给蓝天,一些淡若烟雾的痕迹。甘以罗的眸光,追逐着流云,思绪,也跟着,慢慢飘远……
她记得,大漠的天空,极少有云,若有,也是这样飘飘渺渺,若有似无的几丝几缕。
天气晴好的时候,她常常抱着无忌,揽着无缺,给他们讲南国水乡,讲高天流云,讲山川河流……讲南绍一切的一切。
每到那时,端木赞只是在一旁含笑聆听,却也时常,听到他轻声的叹息。
那时,自己是那样思念南绍,思念自己的臣民,自己的亲人。却不料,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逃回南绍,等着她的,竟然是一道废黜流放的召书。
那一刻,她就已明白,当年赢弱的幼弟已经长大,自己已不是他的依靠,而是……他至上王权的威胁!(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