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把个陈芯蕊晾在一旁尴尬无比。
陈芯蕊还维持着请安的姿势,膝盖都弯的痛了,却没有人叫她起来,白皙的脸庞上笑容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苏老太君才终于将目光转向她,脸上的笑容很是客套:“陈小姐来了?快请坐吧。“
很快,便有下人搬了椅子来,请陈芯蕊在下首入座,她羞怯的道了谢,这才入座。
刚松一口气,下一刻,苏老太太君便笑盈盈的开口道:“陈小姐今年十六了吧?家里面也已经开始商议你的亲事了吧?可有合适的人家?”
哪有当着姑娘面儿寻问婚事的?体面人家可不会这么做啊!
陈芯蕊闻言一脸懵逼。
再说了,她与母亲一直都在护国公府来往,不是一直在商议要给五老爷做续弦么?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况且五老爷也已经当众说出要娶她做续弦的话了,苏老太君干什么这么问……
陈芯蕊狐疑的抬着头,目光看向苏老太君。
在接触到苏老太君意味深长,高高在上的目光之后,她忽然间明白过来。
苏老太君是故意这么问的!原因是她不同意自己给五老爷做续弦!并且不想让护国公府与陈家有任何瓜葛!所以才这么问的!这是故意给她难堪!
就是想要让她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来苏家了。
一瞬间,陈芯蕊只觉得一头冷水从头顶浇下,浑身凉透。
“老太君,陈小姐模样俊俏,性格温柔,她的婚事家里肯定是早早就做打算的,您怎么能直接问人家。”贺龄君在一旁笑盈盈的解围,仿佛很是热心的道:“不过,若是陈小姐愿意的话,我倒是知道几家世家公子准备议亲了,可以帮着从中介绍。”
如果说苏老太君的话,还只是隐晦的提醒,贺龄君这话,就是明晃晃的暗示了。
都要主动为她介绍世家公子,这背后的深意还不明显么?
看来,苏家人都不喜欢她啊!
“多谢公主关心,不过不用了。”陈芯蕊看着贺龄君,勉强露出笑容来。
“有需要的话,陈小姐可一定要告诉我哦。”贺龄君笑盈盈的,伸手端起了一盘剥好的蜜柚,递了过去:“陈小姐,这是宫里进贡的蜜柚,你尝尝看。”
“多,多谢……”陈芯蕊心里乱糟糟的,闻言勉强露出笑容来,缓缓伸手就要去接。
然而这个时候,贺龄君却反手将那盘蜜柚又放了回去,扭过头去笑盈盈的与秦氏说话了。
陈芯蕊的手落在半空里,尴尬至极。
她几乎是从昌辉阁里落荒而逃的。
出了苏老太君的院子,陈芯蕊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那种窒息到几乎无法抬头的尴尬感总算是散去了。
却在这个时候,长廊对面迎面走过来几个捧着托盘茶壶的丫鬟婢女,一边走一边在那热烈的议论着:“你们听说了么?那陈家小姐居然又来府上了!这可真真是不要脸皮了!陈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了么?不是要给人当续弦,就是要做偏房,也真真下贱的!”
这话传入陈芯蕊耳朵里,她顿时脸色巨变。
然而这还不算完。
几个丫鬟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忽然一个人狠狠的撞了她一下,陈芯蕊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上,幸亏一把抓住了旁边的柱子。
“哎呀,原来是陈二小姐啊。”一个丫鬟斜睨她一眼,懒洋洋的上前请安:“对不住了,您没事儿吧?”
陈芯蕊脸色惨白,好不容易站稳身形,她愤怒的瞪着这几个丫鬟,却敢怒不敢言。
她能说什么?说自己被人又嘲讽又奚落,又欺负么?
这里可是护国公府哎!谁会替她一个外人做主呢?
外人,这两个字深深的刺痛了陈芯蕊的心。
而且深受奇耻大辱的她,一想到刚刚在昌辉阁的花厅里面,无端端被贺龄君下脸子的场景,整个人便又愤又怒,从心底里产生了一股逆反的心理:哼!你们护国公府不是看不上我么?不是不想跟我们陈家沾染上一点点关系,避之唯恐不及么!那我就偏偏要两家扯上关系!
等着瞧!
她站在那宽阔敞亮的长廊上,面对着苏老太君的昌辉阁方向深深的看了好几眼,然后猛的转身离开了。
今日在侯府里受的这些屈辱,陈芯蕊深深的记在了心里面。
她出府以后,陈太太还等在门口,见了她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怎么样?苏家人可有为难你?苏老太君叫你去做什么?”
“娘,我没事儿。”陈芯蕊勉强的挤出笑容来,一把握着她娘的手道:”走,我们回去说。“
昌辉阁里面,众人都散去了,苏老太君握着贺龄君的手,道:“我们这样提醒,真的能够有作用么?”
“如果她有羞耻心,那肯定有用。“
贺龄君闻言道:“陈小姐目前来说,还算是要脸之人,但是她的家人,尤其是陈家太太,却是未必……”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会单独将陈芯蕊叫进来含沙射影的说这些,不叫陈太太一同前来。
若是陈太太一同来了,那基本等于白费功夫。
陈太太一定会用她那强悍的理由,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并且对她们的暗示视若无睹。
“话我们已经说了,态度也已经表达了,现在就看这位陈家小姐是否有廉耻之心……”苏老太君说着,长长的叹息一口气。
翠云斋里面,芳若正坐在东厢房的宽大拔步床上,对着鞋样细细的裁剪,她的手腕纤细美丽,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不一会儿便裁剪出来一双正正合适的鞋样来,看的一旁的表姨婆与下人们赞不绝口:“你这手艺就是厉害!赶明儿鞋子做好了,太子殿下一定会十分喜欢的!”
“祖母,您过誉了,哪里有那么好。“芳若闻言,很是谦虚的笑道:”我也是偶然看到太子殿下穿的鞋子不甚合脚,内务府那些人也不知道如何办差的,堂堂太子殿下做的衣裳鞋袜,却有诸多的不合适,索性我便受累,替他做一双罢了。“
“听说啊,前两天内务府才做了一批新衣裳鞋袜给六公主送过来。”表姨婆闻言恨恨的开口道:“她都已经出嫁了,按理说衣裳鞋袜这些都应该护国公府做才是!怎么还是宫里做呢!这陛下与皇后娘娘对她也太好了吧!居然都压过了太子!“
“祖母,您别这么说。”芳若闻言连忙劝解道:“太子殿下的鞋子不合脚,只是意外,并非是内务府故意为之,六公主的衣裳那是陛下亲自开口吩咐的,不一样……”
“哼!对待一个出嫁女,比堂堂太子还要上心,陛下也太偏心了!”表姨婆依旧很是气愤。
最近因为芳若要嫁给太子的日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三个月后,她对于太子是越来越满意,因此见不得太子受一点点委屈,刚好因为衣裳鞋袜贺龄君撞在了她的枪口上,她就这么看贺龄君,怎么不顺眼。
“祖母,您快别说了,隔墙有耳啊。“芳若忙忙的劝道。
她对于内务府为贺龄君做衣裳的事情,却是半点也不曾在意,左右那件事都不是她能操心的,她只关心自己,以及表姨婆,还有远在老家的亲人们。
“哼!那又怎样,还不能让人说了!”表姨婆依旧的愤愤不平,说着说着忽然双眸一亮,直起脖子朝着院子外头看了看,回头凑过来对芳若小声的询问道:“你先前说,那陈芯蕊看上的不是五老爷,而是驸马爷,是不是?”
“是啊。”芳若闻言愣愣的点头,然后看着她轻轻的道:“祖母,您又想做什么?“
表姨婆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与诡异的光芒,看着她轻轻一哼,道:“我能做什么?不就是看笑话!我倒要看看,六公主要怎么应对这件事情!”
“别看了。“芳若兴致缺缺的低下头去,继续绣花:“大表哥的眼睛里面,只有六公主才是女人,其他人都是人皮骷髅罢了,那个陈小姐翻不起风浪的,您就别操这份心了。”
“是么?那如果有人添柴加火的话……”
什么?芳若一惊,手里的银针顿时在手指尖上戳了一个血珠子。
……
这一日傍晚,苏晏提前回来了。
神神秘秘的将正在苏老太君那儿打牌的贺龄君叫回去,说是要给她一个惊喜的礼物。
“这不逢年也不过节的,你干嘛送我礼物呀……”贺龄君很是意外。
“这不前几天不是让你受委屈了嘛……”苏晏不好意思的道:“我是来赔罪的,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