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亮了,虽然太极殿内早被清理干净,血迹也被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可弥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没有散去。整个皇宫里压抑极了。相府。管家面色苍白跌跌撞撞往后院跑,“夫人,不好了,外头有许多禁军,把咱们相府围起来了。”正在梳妆的姚氏把铜镜一扣就出了内室,失声问道:“相府被围起来了?怎么回事?相爷呢?”“相爷并不在府里。”管家哭丧着脸,想起相爷昨晚那番无厘头的话,昨夜相爷被三皇子请去了,后来回来了一趟,但很快又出府了,临走前对他说若是形势不好立刻护着夫人公子出府,从西城门出去,不要再回京城了。说完这番话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逃到哪里去呢?算了,听天由命吧。”管家莫名其妙,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相爷是什么意思,什么形势不好?相府如日中天,为什么要逃?现在看到府外那些凶神恶煞的禁军,管家算是明白了,相爷这是犯了什么事呀!他倒是想护着夫人公子逃,可外有围兵,哪里出得去?“母亲!”宋承泽也匆匆过来了。姚氏一见到儿子立刻就有了主心骨,“承泽,管家说相府被禁军围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你父亲呢?到哪里去了?”宋承泽也是面色煞白,身子轻颤,“母亲,昨夜三皇子逼宫,父亲是同党。”大厦将倾,他的眼底是深深的骇然。“逼宫?你妹妹——”姚氏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幸亏被丫鬟抱住才没有倒下。“母亲!”“夫人!”宋承泽和满屋的丫鬟都神情惶惶,姚氏按了按太阳穴,眼泪就掉了下来,“承泽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生生的三皇子怎么就——还有你父亲,这般要命的事他怎么就不想想府里呢?还有你妹妹,她还不到十八呀!承泽,是不是弄错了?你父亲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谋逆?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姚氏紧抓着儿子的手,不愿意相信这噩耗。宋承泽的脸色更白了,“母亲,怎么办?咱们怎么办?”他少年聪慧,但到底年轻,此刻哪里还有半点主意?姚氏看着儿子年轻的脸庞,心如刀绞,谋逆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女眷充入教坊,十岁以上的男丁砍头,她的儿子才刚新婚,连个后都没有。她死就死了,反正也活半辈子了,可她的儿子还是大好的年华,还有锦绣的前程呀!“该死的三皇子!”姚氏痛心地咒骂着,这不是坑人吗?她此生只有一儿一女,本以为闺女好命嫁为皇子妃,除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能帮衬着儿子。谁能想到三皇子就是个火坑,坑了她如花似玉的闺女,还坑得她的儿子马上也没了性命。不行,相爷也不知是死是活,可她不能坐以待毙!三皇子是圣上的亲子,圣上终归会留他一命,三皇子死不了,那她闺女应该也能保住性命,不过是圈禁不得自由罢了。为今之计是该怎么保住儿子一命,至于府里那两个庶子和几个庶女,这就是他们的命。怎样才能保住儿子一命?逃?肯定不行!那就只能找人求情,抄家灭族的重罪谁敢沾呢?姚氏心中飞快的扒拉着,与宋家交好的人中哪个有这么大的分量。突然她眼睛一亮,她怎么就把平湖长公主给忘了呢?平湖长公主府和相府可是姻亲,老大那个贱种是她的女婿,她就不信平湖长公主会不救他,会眼瞅着闺女做寡妇。既然都是救那为何不能多救她儿子一个呢?“快,快去看看你大哥在哪?还有你郡主大嫂,快去,现在能救命的也只有他们了。”姚氏抓着儿子的手急切地说着,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你三妹妹,也赶紧想办法给她送个信,九王爷待她如同亲妹,要是能请动九王爷替你说话,就更有把握三分。”至于桃花愿不愿意救她压根就没想过,怎么说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妹,怎么会袖手旁观呢?宋承泽一听能救命也是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好,儿子现在就去大哥的院子。”转身撒腿就跑,此刻他无比庆幸没听娘的话小鼻子小眼地算计大哥,自大哥回府,他虽与大哥不太亲近,但面上也算兄友弟恭。姚氏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心惊肉跳着,然后猛地直奔内室,拿出她的首饰匣子和装银票的匣子。儿子即便是保住性命,前途富贵也丢了,她得给儿子多备些钱财,不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府里的钱财恐怕都得充公,她得赶在官兵抄家之前把钱财藏匿一些。宋承泽很快就回来了,失魂落魄着。姚氏心中咯噔一下,急切地问:“怎么了,你大哥和郡主怎么没一起过来?”宋承泽一脸沮丧,“大哥昨夜就出府了,大嫂一早被平湖长公主府接走了。”还带走了所有的嫁妆和奴才,他过去的时候院子里只剩下宋家的奴才,惶恐不安着。“母亲,完了,大哥不会管咱们的。”宋承泽面如死灰。姚氏大受打击,身形晃了晃,缓过起来就高声怒骂,“黑了心肝的贱种,昨夜就得到消息却瞒着咱们悄悄地自个逃了,忘恩负义的东西,也不想想是谁给他饭吃,是谁给他娶亲,这样无情无义的东西老天怎么不打雷劈死他?”“母亲,大哥这是记恨着咱们呀!”宋承泽苦涩地道。姚氏脸上闪过狰狞,咒骂地更加狠毒了。宋承泽则木然地坐着,如待宰的羔羊。三皇子府。宋清欢捂着小腹不敢置信地跌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着,“怎么会?怎么会?殿下怎么会谋反呢?不会的。还有爹,爹怎么会和殿下一起逼宫呢?这一定是弄错了。”明明昨晚一切还好好的,她的小日子已经迟了两天,依然没来,昨晚丫鬟嬷嬷还说莫不是有身孕了,她还高兴地想今天请大夫进府诊脉,若真是好消息就第一个告诉殿下,让他也高兴高兴。她知道这段日子殿下被圣上罚了两回思过,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直不大痛快的。她想让他开心一些。可今儿一早丫鬟却慌张地跟她回禀官兵把皇子府围起来,殿下昨夜逼宫未遂被关押了起来,和殿下一起的还有她的父亲宋相爷。这让她如何能相信?只不过睡了一觉,怎么一切都变了呢?“皇子妃!”出去打探消息的宋嬷嬷抖着手小跑进来,“是真的,殿下和相爷是真的谋逆了,听说昨夜宫里四处起火,乱着呢。”宋清欢猛地站起来,带的椅子都倒了,正砸在她的脚面上,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才回过神来,完了,殿下完了,宋家也完了!“娘,哥哥!”宋清欢无比哀戚。被姚氏母子惦记的宋承熙正躺在太极殿的偏殿里,他背上的长剑已经拔掉了,他也算命大,长剑差一点点就伤及心肺,也是阿九当时处理地即使,立刻就封住他身上相关要穴,不然光是流血就能流死他了。四个太医整整忙活了两个时辰,又是金针,又是灌药,这才堪堪保住了他的一条小命。昭明帝看着趴在床上无声无息地宋承熙,心情十分复杂。这是宋贼的长子,昨夜却舍身救了他一命。“你是故意带他进宫的吧!”他看向阿九道。阿九也十分坦然,“是,与其臣弟费劲保他性命,还不如让他自个自救呢。”瞧瞧,他谋算地果然成功了,宋承熙还真捞了个救驾之功,虽差点赔进去了小命,但挺值的。“臣弟不想说祸不及家人,但他到底是桃花的亲哥,就是臣弟不求您,平湖皇姐也得跟您求情,他可是慧茹丫头的仪宾。”昭明帝沉默了一会,才嗯了一声。罢了,不过是赦了一个人吧,小宋爱卿虽姓宋,听说是在老家长大的,和宋贼和相府的感情不深,也罢,到底救驾有功,他身为帝王,这点心胸还是有的。何况小九和平湖的面子,他总要顾及的。阿九便知道宋承熙这条小命彻底保住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就一点也不想在宫里呆了,虽然他已经沐浴换了干净的衣裳,可他还是觉得这个地方到处都是血腥味,憋闷地慌。如果不是为了保宋承熙的小命,就算知道三皇子逼宫他也不会进宫的,顶多派他的某个师侄进宫瞧瞧,保护皇兄的安全。打呗,反正都是他们一家子父子兄弟,打得跟烂羊头也跟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要他说皇兄就是儿子太多了,要是只有一个,还有这么多的糟心事吗?已经到了上朝的时间,昭明帝却没有出现,朝臣们都惶恐不安,昨夜宫中火光四起,他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进了刺客还是——他们心中暗自猜测了无数可能,此刻在殿中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尤其是向来勤勉的宋相爷居然缺席,这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有太监过来宣旨今日的早朝取消了。朝臣们面面相觑,有心想要打听一二,可嗅着空气中隐约的血腥味,又止了脚步。气氛有些不大对劲,还是不要出头比较好了。回到衙门也都静不下心来办公,等听到昨夜三皇子带人逼宫,而宋相爷是同谋的消息,所有人都震惊了。逼宫,这可是谋逆啊!没有一点征兆三皇子怎么就突然逼宫了呢?朝臣百思不得其解。还有宋相爷,三皇子沦为阶下囚,作为同谋的宋相爷也跑不了,不仅跑不了,整个宋家都得赔进去。想到了宋家,不免想到三皇子的外家程家,早朝时程尚书也是在的,就是现在也并没有听说程家被下了大狱,德妃娘娘殒了,难道是德妃娘娘求了情圣上看在德妃娘娘去了的份上才没清算程家?不过这也应该是程家并未参与逼宫,不然怕是天皇老子求情都不管用。朝臣只猜中了一部分,程家之所以未像宋家被抄家灭族,一方面是因为程家并未与三皇子同谋,圣上瞧在去了的德妃情分上也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五皇子的跪求,他娶得是程尚书的孙女,他与程氏的感情极好,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程家被牵连进来。他在御书房一直跪到天亮,圣上也不知是被他的诚心打动了,还是有什么别的考量,总之是答应了他的所求。------题外话------十一点左右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