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严诩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茫然四顾,他发现外头天还没亮,终于气乐了。
“师父,你想当赌神啊!醒了就叫二饼!”
“这不是正缺一个二饼吗……”严诩悻悻伸了个懒腰,到底还是又躺回去了。只是被这么一闹,师徒俩谁都没了睡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说起了话。只不过,在北燕驿馆这种别人的地头,谁也不会说什么关系重大的事,反倒是不知不觉说起了家里的亲人。
如此闲话一番,不一会儿就天亮了。他们倒是打着呵欠起床,却不知道墙下各处埋着铜管,听了整整一夜的秋狩司谍子那简直是又困倦,又恼怒。困倦自然是因为一整夜轮值,虽不能说不眠不休,可也绝对没睡好,而恼怒的是根本就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难不成这在南边非常有名气的师徒俩,真的只不过是一介赌徒?
当次日启程时,越千秋刚和严诩来到了马车旁边,就看到吴鈎强颜欢笑地带着一个面目陌生的中年人迎了上来。虽说随行护衞的兵马整整五百,他再好的记性也不可能在短短不到十天中把那些人脸全都刻在心裏,可此时只是一眼,越千秋就大约有了猜测。
眼睛里血丝密布,身材瘦削到可以称得上瘦弱,头发虽说梳过,但仍然有些乱糟糟的,整个人不自觉地有些佝偻身子……不消说,这十有八九就是昨夜秋狩司收获的赌徒了。
因此,没等吴鈎开口,他就笑吟吟地招呼道:“吴将军这是又带人陪我们打麻将了?来得好,快请快请!”
那个中年人很有些不自然地咧嘴笑了笑,直到被吴鈎从背后推了一把,他才再不敢迟疑,连忙赔笑道:“我就是凑个数,第一次玩没经验,还请严大人和越九公子多多指教。”
“指教什么指教,玩乐而已,图的是一个痛快!”
眼见严诩二话不说把人招上了马车,越千秋又在使团中人里随便挑了个人,吴鈎等到马车帘子放下,车门关紧,赫然一副准备出发的架势,他这才转身往回走,目光却仿佛不经意地往四面扫去,很快就找到了昨日那四个秋狩司谍子说,一直都在马车上陪玩的干瘦少年。
隔着不远的距离,他甚至能听到小猴子在那不高兴地嘀咕:“严掌门和越九公子也是的,居然今天换人了,我还没玩够呢!”
话音刚落,就只见其身边的另一个沉稳少年开口告诫道:“袁师弟噤声!”
见两个人立刻朝自己看来,眼神中分明满是警惕,吴鈎知道这会儿就是留下也没什么结果,他哂然一笑之后,终究大大方方地回去把昨夜遴选出来的另外几个赌徒全都送了过来,以备一会儿能接替上去。
这些赌徒每个人都带着多达一百文银制钱的赌注,凭借昨夜这些人打了整整一夜后的结果来看,远比昨日那四个秋狩司谍子的水平要高,而且非常善于识破赌场骗术。至于昨天那笔欠账,反正是秋狩司欠的,他也没放在心上。
秋狩司是北燕皇帝最最信赖的心腹,还会还不上这点钱?
然而,仅仅是一整天下来,当几个输得魂不附体的赌徒先后来到贺万兴和吴鈎面前,哭丧着脸瘫跪在地时,两个此番护送使团的搭档方才发现,他们打的算盘实在是错得很离谱。
今天严诩和越千秋师徒如出一辙,先是让人大大赢了几百文银制钱尝甜头,然后声称要翻本,干脆把赌注翻了一百倍,偏偏四个贪心的家伙都答应了。结果,这四个人轮番上阵,输了整整十七万!
十枚银制钱就是一两银子,这十七万折合一万七千两银子,纵使对秋狩司来说,这也是不可忽视的大数目!
且不说,越千秋之前还申明过另外一条规矩,那就是牌面翻落就算输!在这种马车颠簸行路的环境中,除非是身怀不错武艺的人,谁能在护住自己面前那牌面的同时,还周顾得到那摞起来的两排长城?这还是后来他们的人是二对二上去的,否则只会更惨。
赖账是容易,尤其是后头那几个赌徒硬着头皮写借据时,摁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指印,可重要的是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