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先也好,越小四也好,全都是最熟悉北燕宫城的人。此时此刻有这样两个老马识途的向导在前引路,而且其中一个还是严诩和越千秋能信得过的人,他们师徒俩自然是毫不迟疑地跟在后头。反而庆丰年和甄容发现这一路越走越偏,不知不觉就有些疑虑。
正当庆丰年打算用隐晦的方式提醒一下越千秋时,就只听前头的越小四说:“是不是以为我们会把你们带到哪个僻静的犄角旮旯里,然后一堆刀斧手涌出来?想太多了,这宫里头有大路有小路,大路容易被人堵,抄近路再加上翻墙能加快速度,所以别掉队了。”
还要……翻墙?
纵使小猴子,此时此刻也不由得瞠目结舌,更不要说素来做事老成的庆丰年,临行前被师父嘱咐了无数次谨慎小心的甄容了。而严诩和越千秋对视一眼,越千秋想到从前在金陵师父也老是不走正路飞檐走壁,越小四也翻墙来见过他,忍不住瞪着某人的背影多看了两眼。
萧敬先就算再不守规矩,理论上也不至于这么胡来,不是被某人带坏了吧?
果然,下一刻就只听萧敬先说道:“我是认识了长珙之后才知道,天底下还有比我更不守规矩的人!不过放心,不会带你们误闯妃嫔寝宫,都是些边边角角无关紧要的地方。”
再无关紧要那都是皇宫!
庆丰年和甄容对视一眼,同时在心裏大叫了一声。可是,看到严诩和越千秋谁都没吭声,两人最终强行压下了不安和惊惧。至于同样心大的小猴子,在惊讶过后就忍不住嘿然笑道:“以后等我回了金陵,一定对人炫耀,我在北燕皇宫翻过墙!”
越小四听了这话,险些脚下一滑,随即冷不丁瞥了越千秋一眼,见人正在和严诩嘀嘀咕咕,发现他的目光时还做了个鬼脸,他不禁恶狠狠瞪了过去。
虽说被“发配”到了边境,可媳妇女儿有了着落,越小四做事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当大公主追来之后,他在边境上头藉着这位皇长女的东风,漂亮地揪出一个“图谋叛乱”的元帅,可究其根本,那是用足了谎言、密信、骗术等种种手段,让一群本来就对皇帝心存不满的人闹腾了一场而已。可在别人看来,他是制止了刘静玄戴静兰之后又一次最大的叛逃。
可自打知道亲大哥要来出使北燕,他着实是大惊失色,等听到严诩和越千秋也要,他就几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在看看严诩越千秋带来的这小狗小猫小猴子,他已经懒得想老爷子同意这人手配置到底有什么深意了,干脆在心裏再次迅速过了一遍计划。然而,他一面想,一面分心二用飞檐走壁带路,却愣是没有撞上一个巡行的人,以至于萧敬先都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你这是不是太过了?这是偷了今天的禁宫巡防图?不怕皇上知道砍你的脑袋?”
越小四这才侧过了头,咧嘴一笑道:“当然不会,因为今天管巡防的家伙和我有仇,谁能弄到巡防图,那也不会是我。我知道这家伙是多爱偷懒的人,更知道他做事分派人手的习惯,所以今天之后,巡防宫中的禁军左将军,应该可以换人了。”
用这种随意的语调,说着掌管三分之一北燕皇城禁衞大权的实权将领,越千秋听在耳中,不由得在心中思量,这是越小四潜伏上京十几年的成就,还是最近这段日子官爵显贵之后的收获。然而,他很快就没时间思量了,因为耳畔迅速传来了萧敬先的嘱咐。
“翻过墙再沿着大路转一个弯,就是演武场,我要先过去打个招呼,你们跟着长珙。”
见萧敬先犹如一只大鸟似的先行翻过围墙,越小四就停顿了一下,等到后头众人也一一停下了步子,他方才转过身来扫了一眼众人。
“皇宫中有些地方是出了名的荒僻,也有些地方的人是出了名的怕惹事。比如说这个院子的那些房间里,也许有不止一双眼睛在看我们,但谁都不会出声。”
无论严诩或越千秋,还是庆丰年甄容和小猴子,都能感觉到此时此刻那些屋子里的气息瞬间急促,显然里头的人不仅注意到了他们,更听到了越小四的说话。可以说,此时此刻只要有人嚷嚷一声,那后果就是毁灭性的。
然而,那一间间屋子里,却偏偏如同无人似的寂静无声。
越小四微微一笑,目光却不动声色地瞥了越千秋一眼,随即仿佛不经意似的将眼睛微微眯起:“因为今天咱们这有那个杀人如麻的晋王,还有我这个惹事第一的兰陵郡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一对对都是大白天在屋子里鬼混的,何必招惹我们这种人?”
说到这裏,越小四再次给了越千秋一个旁人难以察觉的眼色,旋即二话不说翻过了围墙。
尽管越千秋不是神仙,很难明白越小四这眼神到底代表什么,可他却立刻暗示庆丰年等人跟着严诩先过,落在最后的他踌躇良久,方才跃过墙头。可在着地的一瞬间,他却竟然又再次转身翻了回去。当重新越过墙头的一瞬间,他恰好看到一个匆匆忙忙开门出来的人影。
出来的是一个大概二十出头,半掩衣襟,露着大半个胸脯,面色惨白的女人,当和他目光对视的一刹那,仿佛张口就要嚷嚷出来,却硬生生用手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