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能够识大体顾大局,把事情全都一股脑儿推到北燕秋狩司的奸细身上,也不知道多少本来属于裴旭和锺亮一边的官员如释重负。毕竟,在他们看来越千秋的态度就是越老太爷的态度,甚至代表着皇帝的意思,只要这样,这桩闹剧也就能草草收场了。
然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却仿佛在总算是表面平静的油锅里又浇了一瓢水。一瞬间,也不知道多少人下意识地往声音来处看了过去,却只见来的是一个盛妆华服的少女。在她背后,形容枯槁的三皇子正面无表情站在那儿。这下子,纵使没见过那少女的人也恍然大悟。
这便是传闻中追着越千秋从北燕来到大吴的那位越国公主?
然而,此时此刻的十二公主却一点都没有当初那痴缠越千秋时的样子。她昂首挺胸,眼神犀利,仿佛面前不是曾经倾心过的情郎,而是天底下最大的仇人。她恶狠狠地瞪视着越千秋,随即轻蔑地嗤笑了一声。
“你们南吴每次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就往我大燕秋狩司头上泼脏水,所谓的北燕奸细,替你们这些厚颜无耻的官员背了多少黑锅?你们号称礼仪之邦,可一个个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干了多少男盗女娼,卑鄙无耻的事?还说我大燕是蛮夷,就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我大燕兵马南下之际,你们这些不堪一击的家伙也就只配化为齑粉!”
越千秋没想到十二公主竟突然变得这般牙尖嘴利,可意外归意外,他固然很想让这丫头多骂一骂那些该骂之人,却不可能真的坐视她骂尽满朝文武。
“公主这话倒是奇了,北燕秋狩司在北燕恶名昭着,在南边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从当年散布金枝记,恶意抹黑英王,后来又私底下查我大吴百官阴私,以散布为由加以要挟,楼英长这个使团副使更是抛下正使溜得无影无踪,你怎么确定他们此次就不曾煽动书生闹事?莫非公主你才是秋狩司的真正首脑?还是说,你觉得楼英长会听你的?”
十二公主顿时狠狠咬紧了嘴唇,随即尖声叫道:“越千秋,你给我闭嘴!”
她双目圆瞪,死死盯着越千秋的眼睛,见他那清澈的眸子中看不出喜怒,她甚至不知道他对她今日这般登场到底是满意,是期许,还是失望,又或者是懊悔恼恨。然而,拉弓没有回头箭,自从她那天在丽水园对他抛下了那般宣言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唯有这条路可走。
如果她还想异日风风光光,堂堂正正地莅临南吴,眼下她就得把软弱也好,彷徨也好,甚至那种喜欢也好,统统收起来!
“秋狩司从前也许是干了不少搅乱南吴朝局的事,但那是汪靖南和楼英长一搭一档那时候的事了,现如今执掌秋狩司的是兰陵郡王萧长珙,不是楼英长!如果说楼英长是个鬼鬼祟祟的小人,兰陵郡王便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就你们那点乌七八糟的卑劣勾当,还想让他背黑锅?”
然而,嘴裏盛赞着萧长珙,十二公主却并没有再度变成当初那个对姐夫倾心相许,甚至不惜和大公主争风的小公主,环视了左右那些官员一眼,竟是又笑了一声。
“我是不曾经过父皇允准,便为了一个男人,自顾自跑到了南吴来,可那是我自己的事。我大燕可不像你们南吴,从皇帝到皇子到公主,要娶谁嫁谁自己都做不得主,还要被你们这些为人臣子的谋算!别说我还不曾委身给谁,就算我真的和谁春风一度,也未必要嫁给他!”
盛气凌人的她劈手就拽下了腰间一枚玉佩,重重摔在了地上。
“听说还有人想要趁着我在金陵,算计你们那位英王和我生米煮成熟饭,然后让他纳我这个名节有亏的大燕公主当侧室?呵,简直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谁见过被狗咬了一口,就要委身给一条狗的?也只有你们南吴那些柔弱得像是栀子花的女人才能被你们随心揉捏,可换成是我,谁敢算计我,我就一剑穿心杀了他满门!有句古话说得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小胖子本来还在旁边抱手看热闹,听到这话竟然扯到了自己身上,还把他比作一条狗,他终于再也不能忍了,三步并两步冲上前怒喝道:“臭丫头,你骂谁?你以为我看得上你这种水性杨花的货色,我……”
还没等小胖子把话说完,十二公主就傲然说道:“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就算我朝三暮四,水性杨花,那又怎么样?我大燕的公主就算不能面首三千,也不用像你们南吴的公主一样,低三下四讨好丈夫任人欺负!你们不是把三哥逼得差点以死明志吗?现在还想用这一招来对付我?那好,你们就不妨试一试,看在那之前我能杀几个人垫背!”
随着这话,十二公主伸手往腰间一抹,手中赫然多了一条镶金嵌玉的鞭子,手上微微使劲一甩,瞬间劲风四溢,周围的官员无不慌忙闪避。而小胖子眼看那鞭梢直奔自己面门,一时又惊又怒。奈何他的武艺不过稀松,要避开容易,却只能用驴打滚这种丢脸的方式,他不得不心裏一发狠,索性不闪不避地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