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拿主意这种事,小胖子当然不是没有过。然而,他拿定主意去做的那些事,大多数都不那么大,至少和此刻与自己的性命以及将来息息相关的决定,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而且,越千秋不但让他拿自己的主意,而且还说都听他的,这就意味着他要为其他人一块负责。
无论是他素来挺敬重亲近的萧敬先,还是和他相处多年,孽缘不浅的越千秋,又或者是相处不错的周霁月以及其他人,万一因为他的决定而有什么损伤,他恐怕难以安心好过。
所以,当看到刘零转身看向自己,眼睛扫了一眼众人,可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却分明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小胖子同样纠结到了极点。
他很希望越千秋犹如往日那般给自己提出好建议,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出谋划策,然后他从中选择最好的一个,可现如今四周围鸦雀无声,那种决策者的沉重压力一下子压在他的肩头,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抉择的困难。
然而,小胖子到底知道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自己去犹豫去彷徨,顷刻之间就压住了那满满当当的不安,衝着刘零轻轻点了点头。见对方如释重负,立时伸手点了包括自己和越千秋六人在内的十个人,随即就对出来的那个小将复命,他忍不住侧头看了越千秋一眼。
我没做错吧?尽管小胖子没说话,但越千秋还是轻而易举地从他的眼神中探知了他的问题,当下笑吟吟地伸出大拇指晃了晃。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小胖子那绷紧的肩膀立刻松弛了下来,再去看其他几人时,见萧敬先一脸无所谓,小猴子和庆丰年更是一点害怕都没有,他顿时高兴了起来,一时又拿眼睛去看周霁月。这时,天赋极佳,武艺比越千秋还要精深一丁点的周宗主莞尔一笑。
小胖子的耳边响起了她的声音:“剑出无悔,只要是太子殿下做出决定,我们就听从。”
直到这一刻小胖子方才恍然大悟,虽说他决定去榷场这决定,越千秋显然很赞成,但哪怕他刚刚决定留在这霸州将军府,恐怕周围这些人也不会反对。决定既然做出,不论对错,他都得承担责任,可是,比做出错误决定更糟糕的,无疑是拖拖拉拉做不出一个决定来。
既然挑出了人,刘零便将其他人姑且遣散。当然,遣散之前,他少不得威严地低声告诫他们不要泄漏风声。这些亲兵都是他亲手带出来,追随刘静玄多年,刘静玄带到霸州上任时的老底子,因此他有充分的信心保证他们守口如瓶。
可即便如此,他带着越千秋等人去见刘静玄时,仍然少不得解说了一下刚刚出来那小将的身份。当他说出人是跟随竺小将军过来的一员副将时,嘴裏便带出了几分怨言。
“虽说竺家几代人赤胆忠心,竺小将军也不是吃素的,可毕竟榷场情势不明,既然是将军亲自带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只带这一些人也太少了。万一竺小将军那边战机不利,就我们这么点人怎么顶用?”
说出最后那几个字时,他突然自感失言,连忙闭上了嘴,脸色有些怏怏。
而越千秋却没有开口驳斥,甚至开口阻止了小胖子说话。这会儿虽说在将军府,却到底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这些亲兵装扮的人还是安分一点的好。
“霸州是大吴的霸州,榷场也是大吴的榷场。所以太子殿下既然来了,臣便要带您去见识一下两国争端的最前沿。”
等到刘零带着小胖子和越千秋一行人进入书房,随即和另外四个亲兵反身面壁似的守住大门口,从门缝中查看外头动静时,刘静玄对小胖子行过礼后,就说出来这么一番开场白。
小胖子从前和刘方圆还挺熟,只知道人有些冲动莽撞,天生神力,可第一次见刘静玄,他却发现这当父亲的截然不同。
人只是往那一站,开口那么说几句话,就自有一种渊渟岳峙的大将风范,以至于原本心中惴惴的他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他把之前那些患得患失的情绪都排除了出去,最终气定神闲地点点头道:“刘将军说得对,我既然是来北疆劳军,自当见识一下霸州榷场。”
刘静玄也同样是时隔八年后第一次见这位名声在外的太子殿下,虽说不至于像他那些亲兵似的,仅仅见了一面,听了对方说话,就认定这位太子待人谦和通情达理,可他也同样生出了闻名不如见面之叹。既然小胖子答应了,他少不得有些歉意地再次谢罪。
“若是让北燕知道太子殿下与臣同行,难免会生出叵测之心,所以还请太子殿下就混在臣的亲兵之中,其余人亦然。”
见越千秋也被归入其余人的行列,想到越千秋之前在他面前称呼刘将军而不是刘师伯,只有招揽那个刘零时方才拿出玄刀堂掌门的身份,小胖子知道这是要摆出公私分明的立场,一时不禁稍稍琢磨了一下这是不是玄刀堂重建之后的谨小慎微,因此稍稍迟疑了一下。
他到底没有直接同意,而是突然问道:“刘将军要去榷场,为什么不把之前去接应我的那些兵马都带上?看得出来,那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如今加上刘零,你却只带了五个亲兵。虽说晋王和千秋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毕竟不是军中的人,不熟悉战阵厮杀。难道刘将军你认为只凭区区十余人,就能平定榷场激变,就能退去北燕兵马?”
小胖子这话问得很不客气,但越千秋听在耳中,却并不觉得生气。如果一国储君真的随随便便就听人摆布,那在金陵城中等着此番考验结果的皇帝那才会失望。
刘静玄这才瞥了一眼晋王萧敬先,见其一脸淡然的表情,他又转而看向了背对着自己的刘零等人,见刘零尚且还镇定,其他几个人固然站姿如松,却显然都有些激动,他就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