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明抿着嘴,牙齿甚至已经把前唇咬破,腥甜的味道布满口腔。然而,当背后一只手粗鲁地推过来一把之后,他终究是声音沙哑地说:“我还有选择吗?”
越千秋看到徐黑塔直接往李崇明背上重重推了一把的时候,他对两人的这主从关系已经完全了然。不是什么你情我愿,一拍即合,而是李崇明别说主谋,根本就是被迫从逆!
虽说对面前这家伙一直都好感缺乏,可想想当年小胖子初出场,比这家伙更讨厌,他瞅着面前这个比小胖子还要稍微小点儿的少年,突然有那么一丝心软。
但这点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毕竟,他和李崇明连熟人都算不上,只能说是认识的人,仅此而已。因此,他微微摇了摇头后,没有再理会李崇明,而是对着徐黑塔哂然一笑:“原来你就是徐殿帅那个义子。看来你家义父做人不咋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人嚷嚷要反他。”
大局在握,背后皇帝和太子那院子里,早有自己的心腹在里头控制,因此徐黑塔志得意满之下,自然也就根本不再去刻意压制那种本性的狂妄。
他得意忘形地大声笑道:“没错,那老家伙仗着资格老,家里几代都出身军伍,位居高层,在殿前司里扒皮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是安安分分做他的忠臣,老子还拿他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给他当牛做马,可他既然想要谋反,呵,那就是报仇的时候了!”
“弟兄们,不用再怕那老家伙了!他往日靠着什么盘剥我们?还不是靠着他得自皇帝的地位!现在他要造反,哼哼,那就去死吧!老家伙家里半人高的珊瑚就有好几株,金银财宝不计其数,等拥立了嘉王世子,打回金陵之后,那老家伙的家财就全都平分,我丝毫不取……”
越千秋挑起这话题后,就饶有兴致地看着徐黑塔犹如戏精似的在那许着各种承诺,从分徐殿帅家产,到封官许愿……保守估计,大将军将军之类的军职就许下了十个八个,校尉更是人手各一,刺|激得一群乱军嗷嗷直叫。
然而,他不知道对方是真没察觉还是愚蠢迟钝,竟没发现四周动静。虽说他没具体参与过造反这项光荣的事业,但他在北燕却经历过不止一次的乱子。不管和北燕皇帝逛街时遭遇刺杀,还是萧敬先自己遇刺,又或者是大公主在某个深夜被揭破不是北燕文武皇后亲生……
无论是哪一次,一旦乱子只局限于小范围之内,而没有更多的人响应,在更大的范围之内却仿佛人都消失了,又或者变成聋子哑子似的,结果都是显而易见的。
不是别人早就察觉,就是更多的人不愿意掺和,于是那只会成为注定失败的一场闹剧!
因此,他非常有闲情雅致地欣赏着徐黑塔的上窜下跳,当瞥见李崇明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时,他就知道这位嘉王世子恐怕也已经隐隐意识到了某种征兆。
虽说知道没必要同情更没必要怜悯对方,毕竟如果李崇明不想北上搅和进这趟浑水,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更何况当初从嘉王封地去金陵之后,李崇明更是明里暗里小动作不断——可是,他转念一想,还是决定给人提供最后一个机会。
“嘉王世子,你听到了吗?你这个被推出来当皇帝的一句话都没说,官职就被人快要瓜分干净了。如果你觉得将来当个傀儡也挺快活,那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否则……”
“否则怎么样!”徐黑塔犹如蒲扇一般的大手突然重重地拍打在了李崇明的肩膀上,将这个如今已经瘦弱到有些孱弱的少年打得险些趔趄摔倒。可他又在眼看对方要倒地的时候伸手一捞,犹如老鹰抓小鸡似的把李崇明重新给提了起来。
他粗鲁地一把将人放下,眼见得李崇明手按喉咙剧烈咳嗽,他这才用残忍的目光盯着越千秋二人:“刚刚只顾着那些弟兄们,都忘了九公子。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愿意磕头求饶,也许我能网开一面,饶你这条小命!”
“呵呵……”越千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轻声嘀咕了一句想得还挺美,他就对身后的小金说,“刚刚我送你的好东西,现在可以用了!令师妹可是和我提过你千手观音的名声,你要是失手,咱们俩就一块死吧!”
前有狼后有虎,小金刚刚不停地伸手在布袋子里摩挲东西,也渐渐大致猜到了越千秋丢这东西给她的缘由,可此时此刻越千秋一说她那千手观音的诨号,她还是立刻高兴了起来,直到最后一句意头相当不好的话一入耳,她方才气急败坏地呸呸两声。
“死什么死!我可不想死呢!”
然而,眼见得徐黑塔仿佛预感到了不妙,张大嘴巴要嚷嚷,她立时右手探入布袋,五指间夹了四颗云子,随即猛然旋身往后方一挥。刹那之间,云子激射,却不是射人,而是全都准确无误地打在了那些张开的强弓上。
就只听噗噗噗噗几声,那一把把受到撞击的强弓上原本搭着的箭矢全都射了出来,但那落点乱七八糟,越千秋只瞅了一眼,就知道在这种没风的天气里根本就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可当发现那几支箭竟然擦枪走火一般,射入了自己前头徐黑塔那些人里头,引起一阵骚乱,他还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心裏却不禁大为讶异这二丫头的暗器准头。
而紧跟着,小金这一次是直接把袋子揣回怀里,左右手齐上,十指夹了整整八个云子,犹如变戏法似的朝后方砸去。这一次就是真的砸人了。虽说越千秋如今武艺是用不了,但他眼光还在,只一瞅就知道这小丫头瞄准的全是人家的手腕!
确定这丫头就算失手也有限,他很快就挪回目光对着前方,却只见徐黑塔已经气得面色铁青,驱使了身边兵卒朝他两人这边扑了过来。他好整以暇地捋起两边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随即就笑着露出了小白牙。
“乱臣贼子,真当你越爷爷动不了手吗?”
徐黑塔眼见越千秋一步向前,将冲在最前头的一个亲兵猛地掀翻在地,他登时心中大恐,正要开口呼喝叫人回来,随即却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在谋反,就算明知山有虎,也只能先向虎山行。
正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下死命令时,却猛然只觉后背心一痛,下一刻便颓然往前仆倒。这一次却没人来得及拉他。倒地的瞬间,徐黑塔便只听到身后传来了李崇明的怒喝。
“贼子,我就算死,也不会和你这等货色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