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市委组织部兵分几路，把江夏至和柳婕妤几位下去任职的年轻干部分头送到了岗位上。柳昭阳考虑之后，没有亲自送自己的宝贝女儿去上任，确实影响不好，但是那些东西依旧用专车送到了柳婕妤的住处。柳婕妤成为平阳县史上最年轻的组织部副部长，也是史上唯一一个拉着一车高档家电上任的美女副部长，柳婕妤的身份一时间成为平阳县委机关的热门话题。江夏至低调地来到了平阳县观城镇，成了观城镇史上最年轻的女党委书记。观城镇是平阳县最东边的一个小镇，就在海岸线上，和宝岛隔着一弯浅浅的海峡。江夏至还清晰地记得，粤海市新千年的第一缕曙光就是在观城镇升起的，那时候她还很小，在电视上看到记者到观城镇海边看日出，看到那灿烂的曙光从东边的海平面上升起时，心情很是激动。那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她居然会来到这个边陲小镇当一把手。当记者的时候，江夏至来过这里采访，但是并没有在这里常驻，只知道这里是穷乡僻壤，当地村民，除了搞养殖的，其余的都去城里打工了，很多村庄只有老人和小孩儿，甚至有的村一个人都没有，全都走光了。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江夏至才知道这里有多穷多落后。桌子椅子依然是上个世纪的产物，朱红色的木质结构，裂缝斑斑，仿佛从未被岁月温柔以待。办公室除了一桌一椅，一张简易的三人木沙发，再无其他，空空荡荡，简陋得无法形容。就连电灯，都是一盏摇摇晃晃的白炽灯，开关是线拉的，开灯的时候使劲儿拉一下绳子，啪嗒啪嗒作响。站在办公室中间，看着眼前陈旧落后的物件，有那么一瞬间，江夏至感觉自己穿越了，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家用的家具就是这样的。江夏至试着在木沙发上坐下，顿时被坚硬冰冷的木板硌得浑身不舒服，沙发早已松动，坐下去还会吱呀作响，似乎无力承受她的重量。“江书记，这里的条件比较简陋啊，你们城里来的人，可能不太习惯。”镇长詹智光站在门口，看着一脸不适的江夏至，歪着脑袋勾着嘴角笑道，露出一口的大黄牙。詹智光四十来岁，皮肤黝黑，身形瘦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常年在海边，皮肤被吹得带有海浪的痕迹，看着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大好几岁，乍一看，像五十出头。詹智光在乡镇干了半辈子，两年前提拔起来当镇长，是城关镇的元老，走在镇上，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本以为这次书记调走后自己能够水到渠成上个台阶，当个一把手过过瘾。没想到市委突然派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女人下来，直接把他上升的路给堵死了。詹智光心里那个憋屈，就差日天了。如果上面派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下来，或者是比他年长一点儿的，他还不至于这么心里不平衡。偏偏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小女人，报社记者出身，从未当过任何单位的一把手，没有基层工作经验，直接下来领导他这个扎根在基层的老干部，这完全是无视他的感受啊！“詹镇长，你好！”江夏至转头对着詹智光客气道，刚才见面会上两人已经认识了，“这个办公室怎么连个书柜都没有呢？”江夏至发现文件都是随意堆放在桌子上，有的就直接放在窗台下废弃的那张椅子上，凌乱无序。“乡下人没有书柜的概念，资料都统一放在资料室，文件办公室有人专门保管，所以这里不需要书柜。”詹智光瞟了一眼江夏至，女人就是矫情，办公室要什么书柜？“那不行，这里必须有两个书柜，今后我看的文件我自己整理收放。其他办公室都是这样的吗？”江夏至皱着眉头，看着詹智光一脸不解地问道。“当然，大家都一样。”詹智光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说。他在江夏至的办公室来回转悠了一圈，细长的腿刻意来回在地上画了几个圈，不知是因为腿太细，还是裤管太大，那裤子穿在他身上就像女人的大裙裤，裤腿随风晃悠着，有点儿滑稽。“那就安排统一采购吧，副镇长以上的独立办公室都配两个书柜。”江夏至实在无法容忍这里的凌乱不堪，边整理桌上的文件边说。“哼！”詹智光站在沙发边，对着江夏至冷笑了一声，仿佛看天外来物一样看着她，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吐出两个，“没钱！”江夏至把文件叠放整齐了，发现手上一层的灰，使劲儿拍了拍手，伸直腰不可思议地看着詹智光，以为他是开玩笑，蹙着眉头问道：“正常的办公经费也没有？”“江书记，你是新来报道不知锅灶，乡镇真是穷啊！维持日常的开销都捉襟见肘，如果一次性购买那么多书柜，那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得吃土。江书记，你是城里人，过惯了富裕的生活，无法体会我们乡村干部的穷苦。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詹智光继续双手插回裤袋里，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就算你是下来镀金的，到了这么一个狗不拉屎的地方，也必须经历一段非同寻常的体验，不然不是太便宜你了吗？“真的有这么困难？”江夏至依然不敢相信，她觉得詹智光是在骗她，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能穷到这个地步？“你要不相信啊，请往后面看！”詹智光随意哼唱了一句，双手背在到身后，迈开细长的双腿，摇晃着脑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江夏至看着詹智光单薄的背影，觉得他是营养不良。难道乡镇真有如此艰苦？连办公经费都捉襟见肘，那以后还怎么工作？江夏至呆愣着站在办公室中央，一时间不知所措。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条件多么艰苦，江夏至都必须好好干下去。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