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既然搁着心事,书架上剩余那本还未看过的书也看不进去。思量了又思量,陈澜索性把红螺和沁芳接连叫了进来,一人嘱咐了一件事,临到她们答应之后要走的时候,她又突然想起了一茬,又说道:“你们出去的时候嘱咐一声苏木和胡椒,告诉她们你们上哪去了。也顺带让她们只在外头守着,我这裏不用人。”
陈澜虽做了万全安排,又借口不想打扰,一个人在屋子里看书,可终究是心裏七上八下没个准,又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嫌气闷,索性就披上那件鹤氅出了屋子。
正月的京城天寒地冻,却已经阴了好些天,她才踏出房门方才发现下雪了,不禁又惊又喜,站在檐下就仰起头往天上看。此时三个二等的大丫头都去办事了,几个小丫头也不知道躲在哪儿玩耍去了,院子里恰是安安静静,衬着不消一会儿就漫天飞舞的雪花,静谧得让人不忍移步。只一会儿,乍从温暖屋子里出来的她就感觉到双手冰冷,连忙轻轻搓着手。
“小姐,喝杯茶暖暖手吧。”
听到这声音,陈澜不禁回过头来,见是一个身材高挑的丫头,约摸十二三的光景,她生得并不算十分俏丽,鼻翼旁边甚至还有一颗不算小的黑痣,身穿青绢小袄,月白棉比甲,藕荷色裙子的下头露出了一双绣着梅花的精致绣鞋。打量了片刻,她依稀记得之前病好时在院子里决定去朱氏那儿请安时,曾经对这个丫头有些印象,便接过了茶来。
“怎么是你送茶来?”
“沁芳姐姐她们去办事了,苏木姐姐和胡椒姐姐被蓼香院差人叫过去了,其他人也不知道上哪了,我瞧见小姐站在这儿看雪,必定冷得很,就自作主张去倒了茶来。”
陈澜看着她,不知不觉想起了红楼梦中也是倒茶倒出机缘的那个小红来,再想到宝玉无缘,凤姐却拣了便宜,顿时微微一笑。至于苏木和胡椒被叫去蓼香院,却无人和她说一声,这是意料中的事,她脸上自是没露出什么端倪。问了名字,得知这丫头原本叫做红绡,因为和红螺的名字有些重了,之前才刚听了沁芳的话改成罗绡,她就摇了摇头。
“哪有那么多忌讳,家下人重名的还少么?再说了,从红绡到罗绡,全是绫罗绸缎,说出去别人听了少不得要说庸俗。依我看,今天正好是大雪天遇着你,不如你便改叫瑞雪吧?”
那丫头先是一愣,随即慌忙谢过了,念了几遍又觉得琅琅上口,脸上更是添了几分欢喜。然而,见陈澜在外头站了这么久,她又劝道:“小姐,雪景虽好看,可地上实在是冷。您之前虽说伤势痊愈,但总得顾着身体,还是别在风地里站太久了。”
刚刚出来是一时兴起,连个手炉也没拿,陈澜此时也确实冷得手脚发僵,点点头就转身回了屋子,又叫了瑞雪进来。锦绣阁大小丫头虽多,但这些天她暗地观察,已是分出了亲疏来。沁芳红螺自然是可靠的,芸儿嘴虽厉害些,心却好,也还可信,再次一等便是以前的她亲自起了名字的苏木和胡椒了。其余的不是贪玩,就是不中用,亦或是二房三房塞进来的,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否则苏木胡椒被叫走了,也不会到现在才有个瑞雪来报信。
因而,和瑞雪说了几句话,见人机灵,说话也敏捷,陈澜便动了留下人的心思,回屋子里坐了片刻,见瑞雪又送上了手炉来,她就笑道:“既然别个都不在,你回去收拾收拾,陪我去一趟蓼香院见老太太。”
瑞雪平日只管院子里洒扫和侍弄花草,端茶递水和跟着出门的差事从来都轮不上,这会儿不禁大喜,连忙屈膝答应了,匆匆忙忙回屋子里换了一身。等跟着陈澜出了院门,她又是使劲把勾上去的嘴角按了下去。
如今她还只是小丫头呢,别得意忘形最后却没上去,反倒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