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倒座厅里,看到陈澜急匆匆地进来,赖妈妈满面羞惭,挪上前去就扑通一声双膝跪下了,却是哭丧着脸说:“三小姐,都是小的没用,眼看着丹心碰了柱子!小的实在是没想到,五小姐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她竟是那么倔的性子,一时想不开就去碰柱子!”
那个角落里伏倒在地的丫头陈澜一进门就看到了,此时见红螺正带着苏木胡椒把人抬到一边的春凳上,又用手帕在擦那额头上的血迹,她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完全阴沉了下来。
“这些请罪的话就都别说了,如今人是死是活?”
屋子里此时一片寂静,好半晌才有人嗫嚅着低声答道:“赖妈妈瞧过了,说只是闭过了气去,应当还有救……”
“应当还有救就把人安置好了请大夫,这般拖拖拉拉的,须知那是一条人命!”
这时候,红螺忙站起身说:“小姐,事情一出,芸儿就已经跑去前边了。兴许走得急抄了近道,所以和您正好错过。”
听到红螺这话,陈澜再看满屋子唯唯诺诺的丫头们,只觉得这情形可悲可恨,倏地又转过头盯着陈汐。见其脸色苍白表情呆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径直在正中交椅上坐下。甫一落座,她就瞧见抱着那个乌木罩漆小匣子的张妈妈正站在那儿眼睛乱转,便开口吩咐道:“红螺,你跟着张妈妈先去见老太太,这儿的事情暂且别回,待会有个子丑寅卯再说。”
刚刚夏公公和陈澜说话,陈澜打发了张妈妈出来的时候,张妈妈就趁人不注意悄悄打开那匣子瞅了瞅,见里头一沓整整齐齐的五十两银票,心裏不是没打鼓过,可总算是记得侯府势大,这又是宫中所赐,所以不敢动什么歪心思,这会儿正想抱着东西去向老太太卖好,谁料陈澜竟是打发了红螺跟着,她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应了是,手上却紧紧抱住了钱箱。
按照三小姐之前什么都交给老太太的做派,这东西以后也应当是老太太保管。要真是那样,老太太可又是进账一大笔,心情必定不错。若是自己好好巴结巴结,总能从手指缝里漏下一星半点的赏赐,也就抵过眼下看得见摸不着的心痒了。
打发走了两个人,陈澜便沉下脸喝道:“赖妈妈,刚刚这儿究竟出了什么事?”
赖妈妈此时又惊又怕,见刚刚和自己一块主事的两位小姐一个哭得泪人似的,一个呆若木鸡,深悔之前为了求体面,在审问丫头的时候大摆了一番管事妈妈的派头,这会儿就是想把自己摘出去都不能够了。面对陈澜犀利的目光,她只能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三小姐走了之后,小的就和四小姐五小姐一块一拨拨地审问,分说一番后,是五小姐爽快地让人去查她房中的东西,小的就各挑了三小姐和四小姐的丫头红螺丹心,一块去查了五小姐的箱笼,结果在一把剪刀上头发现了三小姐那双鞋子上残留的青布。回来之后,五小姐身边的秀江却说曾经看到四小姐身边的丹心这两天频频往西厢房跑,和芸儿套近乎套得最多,指不定是丹心受四小姐指使把东西毁了,然后又演苦肉计陷害她们家小姐。丹心一急,辩白了几句之后,禁不住五小姐的丫头们抢白,就一头撞了柱子。”
赖妈妈没有哼哼唧唧含含糊糊,因而这番话虽然也略去了不少过程,可陈澜终究是大致明白了整个事情经过,便看向了一边的两个妹妹。如果说最初对于二叔三叔将她们留在这裏只是觉得厌烦,那么,此时此刻她就真的是切齿痛恨了。尤其是那个一手导演了寿礼被毁的闹剧,又趁着赖妈妈摆派头带着人去查验的时候,加了这场自尽明志的人!
“四妹妹,五妹妹,赖妈妈说的话里头可有什么不尽不实的?”
陈汐从来没想到,这次被父亲示意留在这儿看住老太太和陈澜,竟会让自己如此狼狈,恼怒之余更是暗恨自己不中用。即便如此,见陈澜看了过来,她仍是挺直了腰杆淡淡地说:“赖妈妈所言大多没差,可是,四姐的丫头倒是个个哭天抢地一把好手,只一瞬间就把矛头指向了我,倒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了!”
“你说什么?你都把我的丫头逼死了,还说这种风凉话!”陈滟这时候一下子丢掉了差点把脸上的妆完全抹糊了的手帕,肿得通红的眼睛狠狠瞪着陈汐,“我和三姐那儿招惹你了,你毁了咱们的东西,还要带累咱们的人!你……你别以为你有个好爹就成了,没有好名声,你就是郡主公主也没用,何况你也就是个庶女!”
听到陈滟这气急之下吐出的大实话,陈澜哂然一笑,又斜睨了陈汐一眼。想来陈汐是没想到一贯形同陈冰跟班的陈滟竟会说出这样刻毒的话,更没想到她会赤|裸裸揭自己最大的短,只见人这会儿正呆呆地站在那里,随即竟是突然气咻咻直奔陈滟而去,右手甚至一下子高高扬了起来。这当口,陈澜心中一动,到了嘴边的住手两个字便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