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哥也是亲自来的,姐姐不好随便出门,我这个弟弟自然是有事服其劳了。”
听陈衍说话和气,一路进来虽说也是四下里瞥看,可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倨傲,庄妈妈自是越发满意。及至引着陈衍进了上房见江氏,她觑着人似乎有话要说,就冲两个小丫头招了招手,蹑手蹑脚带着人退了出来。才下了台阶,她就忍不住嘴角往上翘了翘。
屋子里,陈衍先是以晚辈的礼数见了江氏,随即就奉上了自己带来的那个包袱,这才把刚刚对庄妈妈解释的话又来了一遍,末了才说道:“这裏头是两瓶百花膏,不是宫中上用的那种,是入夏之后姐姐自己用园子里的花做的,老太太平日也常常吃。两罐是荷花香露,也是自己蒸煮而成,夏天沐浴后用最好。另外则是一条束腰的皮带。”
看着这个大包袱,江氏不禁笑着说:“他送去的只是一些小东西,你们却还惦记着回礼,倒是让我更不好意思了。你回去禀告你家老太太和三小姐,就说多谢费心了。”
这回礼的事情交代清楚了,陈衍知道,眼下要紧的是另一桩。他眼睛滴溜溜在屋子里一转,见确实没有别人在,这才一板一眼地说:“太夫人,其实今天我来,也是另外有一件事情。咱们两家承天恩方才有如今的局面,这两天家里听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流言,姐姐心中颇为担忧,想请杨大哥帮忙留心留心。”
江氏虽并不管外事,可这承天恩三个字却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她自然不会听不出来。因而沉吟了片刻,她就打消了问个明白的打算,只点点头说道:“他昨天提过,今天上完朝之后,会去右军都督府点个卯,届时才会出城去营地巡查。如今算算时辰应当会差不多,我差个人去路上截一截,如果正巧,兴许能截下人来。”
陈衍闻言大喜,连忙起身行礼:“那就多谢太夫人了!”
江氏虽是女流,可办起事情来也雷厉风行,立时招来庄妈妈嘱咐,让她去外头差人。把这些都安排下了,她才和陈衍拉起了家常。她口气亲切,人又和善,陈衍起头还有些放不开,但渐渐熟络了之后,说起当初护国寺头一回见到杨进周的情形,他自是将那会儿杨进周和别人格格不入的冷淡架势描绘得惟妙惟肖,听得江氏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全哥从小就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后来做了顶梁柱偏又在外打仗,话就更少了。我只盼着他将来娶了媳妇,能改一改这脾气,免得人人看着他都怕。还是衍哥儿你脾气好,又招人喜欢,若是我还有你这么个儿子,全哥有你这么个弟弟,家里就热闹多了,不愁没声气。”
陈衍从小没了爹娘,不知道受过多少冷眼,这几个月才被人夸得多了些,可人家不是说他上进用功,就是赞他比从前沉稳多了,几乎从来没人说过他脾气好讨人喜欢。如今只陪着江氏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就得了这般评价,他顿时觉得眼前这位太夫人从姐姐未来的婆婆升格成了一位知人懂人的长辈,自然而然咧嘴笑了起来,话也就更多了。
半道上被家里人截着说有急事,杨进周就跟着报信的那个小厮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把秦虎撂在前院,他大步流星直奔后院,可一掀帘子进了正房东次间,他就看见陈衍正一边比划一边和母亲说话,母亲竟丝毫没注意到他进门,随即更是笑了起来。
“想不到郡主当起师傅竟是这般严格!幸好是大热天一桶凉水朝你兜头浇下,否则大冷天的,你这身板怎么吃得消?不过,想当初全哥他爹也是这般,大冷天的拼命督促他练武,我看着就心疼……咦,全哥回来了!”
江氏一下子看见了杨进周呆呆站在门口,便站起身道:“衍哥儿有要紧事找你,你们在屋子里说,我去厨下看看预备得如何,中午我留了他吃饭。”
杨进周愣头愣脑地看着母亲笑吟吟地出了屋子,又见陈衍蹭地跳下了炕来,这才反应了过来,只心裏却颇为纳罕。只当陈衍又复述了一遍今天来送回礼的事情时,他的脸色不免微妙了起来,可架不住陈衍只是在这话题上一带而过,转而就说起了正事。于是,他收回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仔仔细细地一边听一边琢磨。
“皇上赐死吴王,还有鲁王寿元不永恐遭天妒,外头竟然有人这么说?”杨进周这个武将毕竟甫一回京就在锦衣衞里头呆了好一阵子,一听陈衍的话,就习惯性地往某些事情上头联想了起来,但一时间总觉得还有些不得要领。及至陈衍凑过来又低声说了几句,他面上表情自然更加郑重了起来,随即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既是三小姐说的,我自然信得过。这几日我就仔细留心,一旦有所得,我就知会你,你记着……”
两人商定好了,杨进周正要走,陈衍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叫住了他,直接打开包袱拎出一条牛皮腰带来,笑嘻嘻地递了过去。
“其他的好说,这东西杨大哥你现在就戴上吧,以后一定有派用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