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上午下午晚上被三位长辈或亲自或派人狠狠操练了一番,这份疲累自然是说都说不出来的。一贯一回来就直接扎进陈澜屋里的陈衍便是如此,从杜府回来,他一回府就赶紧先打发了人去预备热水,在木桶里竟是泡得完全睡着了,连什么时候睡上了床都不知道。等到他在叫唤下不情不愿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姐姐陈澜正坐在床头,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
“姐!”陈衍一掀被子一骨碌爬了起来,紧跟着才往身上瞅了瞅,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随即便不好意思地衝着陈澜说,“刚刚实在是太累了,原还想着沐浴过后去你房里说话,可结果就……咳,露珠和春雨也是的,我睡着了也该叫醒我才是!”
“看你睡得这么熟,她们也心疼你这个少爷,禀报了我一声就让你先睡了。”陈澜打量着陈衍明显壮实了许多的身体,想起跟着露珠过来瞧看时的情景,免不了又想叹气,“虽说文课和武课都要紧,可你若是真的太累,也不是不能请假,杜阁老那儿昨天也可以分说两句。这一觉睡醒,就已经是早上辰初了。”
“啊,已经是早上了?”
陈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见陈澜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立时苦了个脸,连忙下床趿拉着鞋子去拿衣裳。可手才抓起了整整齐齐叠放在一旁春凳上的衣裳,他就回过神来,一扭头却发现陈澜已经避出了门,他这才释然,三两下就换好了衣服,又一面束腰带一面走了出去。到了外间,瞧见露珠春雨等几个丫头都不知道上了哪儿去,只有陈澜正饶有兴致地往他身上瞧,他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姐,莫非是我衣裳穿反了?”
“我只是觉得,如今你再不像是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家公子,没有丫头服侍,这衣裳也穿得妥妥帖帖。”
“原来为着这个……还不是师傅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连衣裳都要外人帮手,遭了事情就更加不着调了。”陈衍一想起宜兴郡主是用什么办法灌输这些道理的,忍不住就打了个寒噤,露出了些许龇牙咧嘴的表情,“咳咳,不说这些。姐,原本是昨天从杜府回来就应该去见你的,可被我一觉睡耽误了。昨天我在杜家见到了杨大哥。”
“他去了杜府?”陈澜一下子想到了自己捎带给杨进周的那封信,忙向陈衍问道,“他可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陈衍嘿嘿一笑,见陈澜没好气地瞪了过来,这才老老实实一字不漏地复述了杨进周的话:“杨大哥说,事情办成了,那边答应帮忙,只却追问了先头的事考虑得如何。他还说,他问了杜阁老,杜阁老说,阴谋诡谲的手段只能管用一时,与其折腾这些,还不如用堂堂正正的阳谋,这才是让人提防不了抵御不能的手段。”
好容易复述完这番他想着都觉得头大的话,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姐,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和师傅去商量?师傅是你的干娘,又疼爱你,如今虽然住在宫里,可你真要见也不是很难的事,让她去思量这些不是更好么,何必你在这殚精竭虑?”
“你不明白。”陈澜轻轻叹了一声,见陈衍一副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的表情,她想了一想,决定还是对小家伙点透一些,“娘不是寻常郡主,而是皇上最信赖的人,如今住在宫中,其实还掌着御马监的兵符。所以,她才不能管晋王府的事,而我也不能拿着外头的烦心事去让她操心,那样会让她失去如今这种置身事外的地位,你明白吗?”
“所以姐你才不和师傅商量?”
陈衍反问了一句,见陈澜点头,他顿时小大人似的连声叹气,等到站起身后,他突然转头看了看陈澜,旋即用力地抱了抱她,接着才生怕有人看到似的后退了几步,又搔了搔头,认认真真地说:“我现在能帮上的忙有限,但等到将来,我一定能够帮姐你分忧解难!”
“好好好,我可记着你这话了……”
姐弟俩说笑一阵,又一块去了蓼香院向朱氏请安。等到陪着用了早饭之后,陈衍终究没答应请假一天好好歇歇,又精神抖擞地出了门去。看到他这般光景,朱氏欣慰地对陈澜说道:“这才大半年,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都是你这个姐姐想得周到,文有韩翰林,武有宜兴郡主,再加上他也争气,京城年轻一辈的子弟里头,再过十年就看他了!”
陈澜自己也觉得高兴,此时顺杆儿就又添了一句:“老太太也别把功劳都往我这姐姐身上推,您也不是为他寻了一门好亲事?有杜阁老这位未来岳父看着,他也就平添了一位尊长教导,这可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
祖孙俩你眼看我眼,不禁坐视一笑。由于朱氏惯了身边有人说话,她就把针线活都搬到了这裏,闲时朱氏还指点她针法绣法,如此一来,时光自是过得飞快。期间杨府还打发了庄妈妈过来送时令果子,陈澜又回送了几瓶果酒。及至罗姨娘和陈汐打宫里回来的消息传进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