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末日(六)(2 / 2)

冠盖满京华 府天 1569 字 2个月前

关于朝鲜之事,哪怕是身在奉天殿内的文武大臣,也多半只知道镇东侯率军进击的情形,根本不知道这弹丸小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而,当这金从旭絮絮叨叨颠来倒去的请罪之语被众人本能地忽略了过去,相反那些废黜主君的经过反而成了重中之重。当金从旭说前国王李氏万朱被廢后自缢于偏殿,大臣们面面相觑的同时,都没注意到宋一鸣那紧锁的眉头。

皇帝刚刚因为倭国使臣的隻言词组而语出惊人,但此时此刻的耐心却仿佛很好,直到金从旭把话说完,他才淡淡地说:“除恶务尽,你如今说请罪,前朝附逆的那些余孽真的都已经斩草除根了?”

“回禀皇帝陛下,千真万确……”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皇帝就突然冷笑了起来:“既如此,这倭国和朝鲜刺客缘何竟是在朕的京城横行,甚至还一举行刺了阳宁侯?”

倘若说先前皇帝的那句话只是让一众大臣为之大吃一惊,那么,此时此刻,那大殿上的一张张脸就仿佛瞬间凝固了。尤其是内阁首辅宋一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用目光看着皇帝身边那些太监宫女,见这些人同样是一个个大惊失色,他顿时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杜微方和张文翰。然而,杜微方一如往常,从那脸色上丝毫看不出端倪,而张文翰则是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随即仿佛有所察觉似的侧头看了看他,又轻轻点了点头。

“元辅大人,看来你不用操心了,皇上已经胸有成竹。”

要搁在平日,宋一鸣自然无所谓,可今天这时候突然出现这样的插曲,无疑意味着皇帝已经知道了阳宁侯陈瑛遇刺的消息,因而他哪能不操心?见那俯伏在地的朝鲜使臣一下子抬起头来,脸上先是疑惑,继而则是惶恐万分,他不禁看了看下头的其他人。果然,当即就有人出列说道:“陛下,阳宁侯遇刺之事尚未有定论,未必是朝鲜或倭国刺客所为……”

“那你是说,镇东侯传回的消息有假?”

皇帝再次截断了话头,见那开口的大臣木然呆立,他才哂然笑道:“若不是刺客横行,朕怎会派出精锐,护持住了诸卿的府邸?要知道,就这么几天的开销就很不小,户部给朕上的奏折里,就已经叫起了连声苦来,又是说费钱又是说不便,可要是光天化日之下,这等行刺之事发生在诸卿之中任何一位身上,各位还会叫苦否?”

那说话的大臣被皇帝一番话砸得噎住了,说是也不好,答否则更不好,于是只能用求救的目光去张望同僚。众目睽睽之下,当即就有三四名官员先后出列。

有弹劾陈瑛结交匪类以至于反噬其主的;有弹劾阳宁侯府家门不靖,该当撤销世袭爵位的;有慷慨陈词,说是陈瑛在西北立下大功,回朝之后反遭小人污蔑,如今更是莫名遭人行刺,该当令有司彻查的;而到了最后,那个御史仿佛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把这几日闹得最是沸沸扬扬的阳宁侯府命案揭了开来,又把投书案加了进去,道是大理寺传唤陈瑛原本就是胡闹,那花团锦簇的一整篇文章到了末了,锋芒直指向了御座下方始终一言不发的太子。

见皇帝先是眯着眼睛很有耐心地听着,继而脸上渐渐出现了阴霾,到最后目光不时往太子身上打量,垂在膝头的手仿佛也在微微颤抖,宋一鸣心下稍安,目光便向大殿之外瞥了一眼。情知杨进周和晋王此时尚未到达,必定是被自己那一招棋绊住了,他更觉得今次的筹划足有七八分的把握,当即瞥了一眼地上仿佛被人忽视了的金从旭。

果然,哪怕是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他,金从旭仍是瞅了个空子突然直起腰来,高声叫道:“皇帝陛下,吾主已经将国中的叛逆收拾一空,如今绝对没有什么刺客潜入天朝上都,必然是有人冒用我国的名义行不法之事,伏乞陛下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