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顺兴建化工园区并引进硫磺厂成了一个笑柄。像其他地方招商引资被骗一样,苏启顺在遭遇诈骗后不是想着报案,而是千方百计捂盖子。他授意副镇长余少勇将所有被骗单位的工程施工队负责人召集在一起开会,希望他们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不要再在此事上纠缠不清,镇政府会给予他们一定的补偿,并承诺以后镇上有基建工程优先让他们干。每个施工队被骗保证金十万元左右,余少勇一开始答应给予每个施工队两万元补偿款,但施工队不同意。经过一番拉锯战,最后达成协议,镇政府给予每个施工队五万元补偿,施工队不报案不上访不闹事。施工队被骗,其自身也有责任,如果选择报案,骗子能不能抓住、被骗款能追回多少都是一个未知数,现在镇政府给予一定数额的补偿,还承诺以后镇里有工程优先让他们干,也就息事宁人,不再纠缠此事了。然而,对于苏启顺来说,虽然盖子暂时捂住了,但如何筹集到一笔五六十万元的补偿款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高山镇是个穷镇,年年收支入不敷出,资金缺口全靠县里转移支付。还有,为了兴建化工园区并搞好配套,前期以镇办企业镀锌铁丝厂的名义从银行贷款二百万,贷款期限一年,虽然暂时不用还,但贷款到期后怎么办?苏启顺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与钱三运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最好能从那笔扶贫专项资金先挪用一部分应急,以后再拆东墙补西墙。以前苏启顺有事找钱三运,要么自己直接打电话,要么让党政办通知,按理说,他是镇党委书记,是正儿八经的一把手,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但今天,他放下身架,主动来到钱三运的办公室。钱三运虽然与苏启顺有过几次交锋,但见他亲自来了,还是很客气地站了起来,笑着说:“苏书记,如果有什么重要指示,直接打电话让我上去就是,哪需要你亲自下来?”苏启顺满脸堆着笑,摆手道:“钱镇长客气了,哪有什么指示,就是与你聊聊呗。”苏启顺坐下后,满怀愧疚地说:“钱镇长,这次被那个夏天时骗惨了!怪我招商引资心切,你当时提出质疑时,我还批评你杞人忧天,现在看来,还是你棋高一着啊。当初要是听你话,也不会出现这种结局。”苏启顺当着钱三运的面开展自我批评,这不是他的性格。事出反常必有妖。钱三运猜测,苏启顺应该是有事相求。钱三运淡然一笑道:“那个夏天时太狡猾了,太善于伪装了。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只不过好心办成了坏事。其实也没什么,上级文件精神不是说,要大胆创新,允许犯错误吗?”苏启顺唉声叹气道:“钱镇长,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为补偿工程施工队损失,镇里承诺补偿他们五六十万元,这笔钱怎么筹集,以后这窟窿怎么补,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啊。”钱三运故作惊讶道:“苏书记,你是说镇里要补偿工程施工队五六十万元?”苏启顺说:“是的,少勇副镇长与十几个施工队签订协议,答应给每个施工队补偿五万元。少勇副镇长是代表镇政府签的字,不能不认账啊。”钱三运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余少勇代表镇政府签字,我这个镇长怎么一点不知情呢?谁授权给他了?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量?苏书记,这事你不用操心,既然是余少勇擅自做主,他有本事自己筹钱去!”苏启顺摇头道:“钱镇长,签订协议之前,余少勇征求我的意见,我当时说,工程施工队被骗,镇里也有一定的责任,为维护社会稳定,镇里可以给予他们一定的补偿,但前提是,他们不要上访不要闹事,至于补偿多少,你自己看着办。谁知道余少勇竟然答应给每个施工队补偿五万元!”钱三运犹豫片刻,缓缓说道:“苏书记,硫磺厂是我们招商引资来的不假,但工程施工队是与硫磺厂签订的工程施工合同,与我们镇政府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们凭什么要为他们背黑锅?他们遭受损失了,可以去公安机关报案,通过法律途径追回损失!”苏启顺哭丧着脸说:“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们怕这些工程施工队上访闹事,那样一来,我们镇里工作就陷入被动了。给予他们一定的补偿,就是花钱买平安,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钱三运皱眉道:“苏书记,这事有点棘手啊。你是知道的,高山镇是穷镇,财政收支入不敷出,欠外债一大堆。自从我当上镇长后,每天都很有很多要钱的,有要饭店招待费的,有要包车费的,有要工资的,有要工程款的,有要补偿款的,我头都大了。这五六十万元镇里确实拿不出来啊。”苏启顺试探着说:“钱镇长,扶贫款账上不是还有一千多万吗?我想先动用一部分,等以后有钱了,再补上去,先将此事应付下去,排掉这颗影响社会稳定和单位形象的地雷。钱镇长,你怎么看?”苏启顺一脸哀求地看着钱三运。钱三运心中冷哼一声,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苏启顺自作自受,现在惹出事端,让我帮你擦屁股,门都没有!当初你在全体镇村干部大会上是怎么含沙射影污蔑我的?钱三运正色道:“苏书记,扶贫专项资金必须做到专款专用,不得以任何名目截留和挪用,相信你是清楚的,不用我多说吧?”苏启顺见钱三运一毛不拔,心中非常气愤,他强压住心头的怒气,低声下气地说:“钱镇长,扶贫资金使用办法我当然清楚,但是,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先动用个几十万,以后再想办法补上,这也不是什么严重问题。要不这样吧,以后上面追查责任,我苏启顺一个人顶下来,不让你承担一点责任,你看如何?”钱三运冷哼一声:“作为镇长,我对扶贫资金使用负有重要责任,这责任不是你想兜就能兜下来的。苏书记,余少勇不经集体研究,乱开口子,已经违反了有关规定,我的意见是,应该追究他的责任!”苏启顺终于意识到,想从钱三运那里挪用一部分扶贫专项资金是不可能的,心中极度气愤,恢复了本来面目。他霍地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用手指着钱三运,气呼呼地说:“我是镇党委书记,是一把手,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做事不要太过分!下午开党政联席会,集体研究决定!”苏启顺依仗着自己能在党政联席会上掌握主动权,便想通过这种方式向钱三运施压。钱三运不能容忍这种赤裸裸的威胁,也霍地站了起来,针锋相对道:“我相信你能够通过这项决定,但是,我提醒你,就是通过了,你也休想拿到一分钱!”“任何人都要服从集体决议,你也不能例外!”“严重违反规定的决定,就是通过了,我也坚决不执行!要不,到时候我们去找县领导评理!”苏启顺见钱三运如此软硬不吃,也泄了气,便缓和了语气,说道:“钱镇长,何苦这样大动干戈呢?我们都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个人利益,各退一步不是很好吗?”钱三运冷笑道:“苏书记,就算我默认你挪用扶贫专项资金,也不向上级领导反映情况,你能从出纳会计秦薇薇那里拿到钱吗?”苏启顺一时没明白钱三运的意思,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钱三运说:“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在召开党政联席会之前,最好问问秦薇薇,如果会上通过挪用扶贫资金,能拿到钱吗?”苏启顺问:“你和秦薇薇打过招呼了?”钱三运冷笑道:“用得着我打招呼吗?秦会计本来就是一个坚持原则的人!”苏启顺气得拂袖而去。钱三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只手臂悠闲自在地搁在椅背上,浑身有说不出的舒坦。他心中想:苏启顺啊苏启顺,你再这样目中无人、刚愎自用,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制衡你,我有的是牌!真要将我惹急了,我分分钟让你卷起铺盖走人!过了一会,钱三运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开始琢磨高山温泉旅游开发的事。省外经集团高层以高山镇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及温泉投资额太大为理由,拒绝了副总查海泉提出的投资建设温泉疗养中心的想法。平心而论,省外经集团高层的理由合情合理。如果不改变交通落后的现状,即使通过转弯抹角的关系找到省外经集团董事长王笑谈,前景也不一定乐观,除非省委副书记曹春林发话,可是,曹春林凭什么帮你说话?钱三运起身走到办公室墙上的一幅地图前。高山镇位于青山县西北角,位于江州市区和青山县城之间,距江州市区约七十公里,距青山县城约三十公里。这里是两省三县交界处,如果不是连绵几十公里的神山阻隔,地理位置其实是很优越的。青山县全县并没有高速公路通过,也没有铁路通过,交通状况的落后制约着经济的发展。相比之下,邻县东江县不仅有高速公路通过,还有一座火车站。这也是东江县比青山县富裕的原因之一。高山镇与东江县毗邻,但是,由于神山阻隔,要想去东江县,只有两种路径:一种是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