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鸿远接到文强的电话通知,吩咐司机开车去市委。谭德天瞠目结舌的样子,他已从何鸿远和文强的手机通话中,判断出个大概,稍久才回过神来,问道:“小远,咱们真的能见到市委韩书记?”“我原本就计划去见韩书记,所以把乡里交通配套工程的报告材料都带过来了。为了这份报告,林圣同志可是忙活了好几天,我巴望着它给乡里弄来四五百万元呢。”何鸿远说出自己原先的打算,又道:“现在既然市财政局那边卡着山老区连线交通工程专项资金,那只能请市委韩书记一起过问一下。市里有人想要打五千万专项资金的主意,我们管不了,韩书记总归能管吧。”陶俊杰回味过来,道:“小老弟,你方才在市财政局,是故意要恶心那位胡局长的吧。”何鸿远一脸无辜地道:“我哪敢恶心人家大局长。是人家压根就不跟我这乡镇小干部说话,我若是不一股脑儿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怕他再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呀,这不就被他的秘书给驱逐出来了吗?”其实包括周荧在内,谁都对他们这次去市财政局要钱不看好,可他就想着市委韩书记上次来龙泽乡暗访的事,只要这位市委一把手对龙泽乡这一著名贫困乡的发展继续保持关注,他们这次静海市财政局之行,就不可能空手而归。他也是谋算好了,反正已经敲过市委韩书记一次竹杠,再让他出手帮一次,也不怕多。有困难找领导嘛,谁让他是市委一号。车到市委大院门前,市委一秘文强的手机拨打过来,何鸿远尚未接通手机,便见文强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向他招手。门卫室值勤保安自然识得这位高不可攀的市委一秘,挥挥手让何鸿远三人进去。文强待三人近前,迟疑了一下,指着谭德天和陶俊杰,向何鸿远道:“小何,这两位是——”何鸿远连忙为谭德天两人做介绍,然后开门见山地将此前他们在市财政局的遭遇说了一遍,道:“我们是来向市委韩书记告状来的,请韩书记主持公道。”“小远乡长,市委韩书记要见你,我和陶局就不上去了吧。”谭德天也是有眼色之人,知道现在他就算是何鸿远的领导,在这里还不够看,也根本不可能在市委韩书记面前说得上话,倒不如让何鸿远一个人自由发挥。文强想到老板对何鸿远的重视,倒不能太过冷落他的领导,道:“既然进来了,就一起上去,两位在我办公室里坐坐,由小何去见韩书记。”谭德天和陶俊杰见这位市委一秘如此平易近人,自知是沾了何鸿远的光,客气了两句,跟着文强进了市委大楼。文强在市委里人气超高,从进电梯到九楼过道上,不时有人打招呼。那些人对他亲自接过来的何鸿远三位,也给予足够的关注。能让文强主任亲自接上楼,肯定是韩书记的重要客人。何鸿远听说过这幢市委新大楼,是韩书记任上新建的,十层楼高的帆船型建筑,韩书记在九楼办公,这寓意不凡啊,肯定是经风水师堪舆过办公室楼层和方位。文强示意谭德天俩人在他的办公室就坐,带何鸿远去里间书记办公室,在门口轻声提醒道:“书记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和你谈话,待会儿有市领导过来开碰头会。”十分钟,够把事情说清楚了。何鸿远跟在敲门而入的文强身后,进去后先是打量一下办公室环境,立马被韩书记办公室对面墙壁上张挂的一幅字所吸引,字幅长至少二十厘米,宽六十厘米,中间一个斗大的“行”字,边上写着许多小了几号的同样的字,如蚂蚁围攻大象一般。行,代表着什么呢?是行为、行动,还是对自我的肯定?他去过常务副省长桂满龙的办公室,对那种无处不在的威压感记忆犹新,只是韩书记办公室里因了这幅字,多了些文化气息。韩长功见他一进门就关注上那幅字,示意他坐下,道:“小何,说说你对这幅字的看法。”何鸿远虽是学医出身,但恩师竺泰和教授是位儒医,其文学造诣颇深,耳濡目染之下,倒也有点根底。他半边屁股坐在位子上,恭谨地道:“日行一省、日行一信、日行一善,韩书记所行,是为群众谋利益,行天下之大道。”文强在退出书记办公室之际,听到老板朗爽的笑声。他在心里将对何鸿远的重视程度,提升到一个新层级。韩长功见何鸿远手上拿着档案袋,明知故问道:“小文说你要向我汇报工作,说说吧。”“主要是向你要钱来的。”何鸿远道,“咱们龙泽乡是著名贫困乡,急于改变现状,韩书记许诺的五百万元建设资金,让我们心里直痒痒。”“五百万元?我记忆中不是这个数吧。”韩长功道。何鸿远打开档案袋,取出一份报告,小心翼翼地送到韩长功面前,放到办公桌上,道:“韩书记,这是我们龙泽乡山老区连线交通工程配套工程资金使用情况报告。”韩长功不看报告,瞄着他道:“纸面文章,我不想看。五百万元,我能批给你一两百万元,也算尽到市里对贫困乡的关心。全市的县区都向我这市委书记哭穷,能在这里要到钱的乡镇,你们龙泽乡是头一份。这凭这一点,你也该知足了。”何鸿远的脸上再无恭谨之色,翻着白眼,不无讽嘲地道:“韩书记,看来市财政真的很紧张呀。市财政将我们龙泽乡山老区连线交通工程专项资金给截留了,去年十二月份省财政戴帽子下来的五千万元资金,愣是一分没到龙泽乡的财政帐户,我拿着省里的文件去向他们要钱,他们竟说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桂省长批示的文件,在市里都能成鸡毛,市财政真是穷哭了。所以韩书记能批给我们一两百万,我的确该知足。”把桂省长批示的文件当鸡毛,这顶帽子戴到市财政局头上,连韩长功这位市委书记都头痛。关键是眼前这位,让桂省长当子侄对待,桂省长不仅口头上记挂着,还经常让他的秘书蔡真了解其工作动态。有些话传到桂省长耳中,那就成了政治事件。他心里略微有些不适何鸿远的说话态度,目光一凝,道:“敢情你今天是告状来的。”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