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

“小叉？”他小心翼翼的同小虎仔对视，企图从她眼里看出什么。

可是这只小虎仔自从说了那句话以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眼睛闭着，缩成一团，似乎很意兴阑珊的样子。

林朗一下子也沉默了。

他既然寻到了毕灵灵，就再也没有理由去寻若猫，一人一虎，在林外镇上的小客栈里，寻了个房间，暂且住下。

“小叉，我抽出你的魂魄好不好，回到仙山让你回归躯体？”他坐在桌前，伸手去抚摸桌上的毕灵灵。

毕灵灵慢慢的打开眼睛，同他冷冷的对视。

“不要了！我喜欢这样。”她缓缓的说，很坚决的样子。

林朗的心立刻空了一块。

似乎她要丢弃的不是她自己的躯壳，而是和他的全部记忆。

“躯体还在的！”他看见小虎仔露出个似乎在笑的表情，声音梗了梗。

“你喜欢玩，送给你了！”毕灵灵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平缓的，沉着的，又慢慢开口道：“你当然不知道，剥离灵魂的时候……很痛。”

林朗浑身一哆嗦，面色苍白。

他的耳边似乎还残留着毕灵灵当初的哀恸声。

“很痛，林朗，很痛啊……”

那时，她没有哭出声，可是每说一次疼痛，眼泪就会滴落一串，好几次，热泪滴在他的手上，他恨不得索性功亏一篑，就此住了手，然而，他不能，于是又拼命的狠下心，劝告自己，其实没有那么痛，其实只是一瞬，一瞬就好。

以后他会加倍的补偿她，在她人类的寿期内，寻一处鸟语花香的地方，陪伴着她，直到她终老。

可是当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心底的某一处已经疼得无法忍受了，那团泛着白光的小光球握在他的手里，显得是那么的脆弱，他连合手都不敢用力。

“小叉，我喜欢你！”林朗认真的向桌上的小虎仔袒露心声。无数个日子里，即便是草木无情，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有了些许变化，他无心修炼，每日同那位手足争吵，就连修仙这种以往认作至高无上的事，也彻底丢弃了。

他想，自己或许真的爱上了这个倔强的小叉。

毕灵灵突然一下从桌上站了起来，跳着朝着地面撞去，这一下又猛又烈，等到林朗反应过来她已经撞破了头。

鲜血淋湿了她额前的虎毛。

林朗惊呆了，吓得不敢去触碰她。

“小叉……”好半天之后，他无措的抱起虎仔。

小虎仔疼得直哆嗦，半晌才忍痛睁开眼睛：“看到了吧，听到你说喜欢我，我恶心的想撞墙！”

林朗的面上立刻如同被抽了血气一般，一片苍白，他沉默着，眸子里有着深深的哀恸。

“小叉，一切都还能补救的！你随我回仙山！”他连说话都带了哽咽，捧着毕灵灵的大手微微的颤抖。

“恶心！”毕灵灵痛的索性闭上眼睛。

林朗沉默了，将她缓缓的放在客栈的床上，默默的念咒，将她额头的伤口做了处理，见她真的一副厌恶的样子，眼神更黯，垂着头，离她十步之远。

“对了，就是这样，麻烦你离我远一点！”毕灵灵寻了被褥，整个钻了进去。

林朗沉默着。

过了一会，毕灵灵又钻出被子，露出虎头，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看他：“对了，能不能请林掌门另寻一间房，我不习惯和别人共处一室。”

林朗垂着头，捏着剑的手背，青筋凸起。

“对不起，现在的我看到你的脸就会觉得很痛苦！很不好意思，不是赌气，我说的是实话！”她很认真很礼貌的赔礼道歉。

所有的话，说得客套又生疏，林朗猛的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床上那只表情认真的小虎仔。

他皱着眉头沉默着，眸中的神采随着两人的注视一点点的逝去，最后只剩下了黯然。

她的眸子里，再也没有甜丝丝的笑意，只剩下了平静，就连恨似乎都极少。

“我出去守着门！”他慌慌的转过身，不愿意面对那双波澜不兴的眸，提着剑快步走到门口，因为走得急，这一辈子第一次脚步跘了跘，显得格外狼狈。

拉开门口，他背靠着门外的墙壁上，伸出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突然变得很诡异，仿佛有什么在啃噬着他的心口，酸痛刺骨，那股不熟悉的自暴自弃的情绪将他整个人都笼了进去。

就算是能修成正仙，又能如何？难道永享这空寂的生命？平生第一次，他萌生了这心灰意冷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