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八十六数,我营三百一十七数,别营四百六十九数?”
郭知运讲到这裏,语调内隐有自得。
“何以冒数如此?”
“我营行伍最整,令语最简。士伍观风傍势,随我而行。”
郭知运讲到这裏,又连忙说道:“末将沿途收捡游荡失伍徒卒,以我本部分领什伍,营分内外,号兄号弟,兄营令以四方,弟营令以左右。四方混淆者笞五,左右不分者杖十。督队六十,以我举手前后,喝令不应者,黜之以外,再喝不应,半袒以夺甲意,三喝不应,逐之出伍、意以斩……”
“明日典兵出营,以你营为正,掌中军认旗。”
李潼先将郭知运拔于诸营主之上,然后又微笑道:“明日行途三十里,夜中就宿后你营将有鼓袭,归营准备罢。”
这一次演武,不唯练兵,更是练将。诸营虽然各自不乏混乱,但对兵长惩处并不施以肉刑,而是阶号升降。类似李祎那种直夺营符者,就等于退出了这一次演武,起码这一次不会再有机会了。
首日演武,郭知运大放异彩,阶号升为甲上,更直接领受了中军认旗,自然让人艳羡不已。
清晨时分,李潼刚刚起床,帐外李祎早已经在外等候,眼眶红肿入内叩拜道:“昨夜入营招抚亡失,得员三百二十一数,亡员九数,特来领罚。”
看到这小子一脸疲惫,李潼也有几分不忍,闻言后便说道:“领笞之后,归营整部,暂不给阶。夜中就宿若仍故犯,前罪自领,不容申辩!”
“末将领命!”
新的一天,诸营炊烟升起,随着阳光照耀塬顶,鼓角声再次响起,各营次第行出,演武继续进行。相对于第一天的混乱,今天的状况便有了极大的改善。
当傍晚时分诸营下塬,就黄河岸边扎营就宿时,营盘格局已经初具章法。
如是演武两旬之后,某一天夜里,潼关关上突然鼓声大躁,旋即千数骑狂风一般卷上塬顶。曹仁师亲率部伍直扑塬顶诸团练营盘,便见营火次第点燃,营士持杖傍栅阵列。突袭之军于诸营之外纵横数遭,于野中竟无捕一名跳营逃卒。
“儿郎归营就宿,晨前仍有一袭!”
无功而返后,曹仁师勒马于营外大声吼叫道,之后便引部如潮水般退去。
黎明之前,如约再来,还未靠近营盘,便察觉前方氛围有异,喝令队伍缓行,侧方桃林中却突然火光冲天,并伴随着将士们吼叫声:“冲啊!擒获一骑,能加餐一羊!”
“哈哈,小辈戏我!咱们撤,明晨诸营但有膻味,关中一月不得肉食!”
曹仁师大笑着勒马回转,麾下群骑潮水般退走,然而在退走的途中,自有五百骑下马沿侧路疾行伏定。当桃林中诸营将士冲至近前时,直从野中冲杀出来,游骑去而复返,直接掳走近百冲出的将士,并一路追撵直至营前,叫闹一番,尽兴而归。
一行人返回关前时已经是晨光破晓,及至近前,却见关前赫然千人列阵。
“曹将军难道以为营中无马?”
郭知运手持木刀大笑道:“儿郎们,告诉关前袍泽,我们要做什么?”
“烹羊、烹羊!”
关前那千员阵卒闻声后便大吼道,明明几声吃货口号,竟喊出几分壮怀热血的氛围。
“哈哈,入我关前,能撼几分?但夜中奇袭,仍能成阵,何吝一羊!开关门,数羊犒军,此日饱餐!”
这样的演练,当然不足夸胜。但正如曹仁师所言,成军堪堪一月,已经能够阵伍调度从容,的确值得犒赏。
足足近千只肥羊从潼关被赶上塬顶,这一日,诸营灶火旺盛,膻气满满,诸营士持刀分肉,吃得满嘴流油,可谓畅快有加。
演武正式结束以前,除了犒奖将士之外,行台还专门派来了百数名音声伶乐,戏演欢贺。诸如雍王《杀蕃歌》、《少年行》等诸俗乐,并是传唱塬上营间。
除此之外,另有新谣《燕子赋》,于诸营中加以演唱。这一首新谣,并不以词丽壮阔而成,俚曲通俗易懂,讲的故事也是很接地气。是讲客居异乡的燕子辛勤筑巢,结果却被土户雀儿将其巢食侵占,雀儿有恃无恐,因为燕子身为逃户本就罪身,不敢讼于官府以求公道。然而行台使员凤凰入乡扩户,明辨是非,判令雀儿归还燕巢,并将侵夺燕子产业的雀儿拔羽放逐。
士伍之间最尚公义,当这《燕子赋》在诸营唱起时,自然群情振奋,无不盛赞凤鸟处事公道。
通过这一寓言歌赋,来自诸州的团练营士们也都了解到行台有关扩户的新行令式,官府不再以逃户为罪,无论返回故乡还是就附客籍,只要能够勤劳生产,遵纪守法,官府都会保护其家业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