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在顺的声音在秋夜之中,听上去格外阴冷,一如他阴阴晴不定的表情。或许夏想并不知道程在顺的过往,吴天笑身为本地人,自然心里有数,程在顺可是一个厉害角色,是个官商两条路子都走得十分顺利的成功人士,当年在齐省也曾经显赫一时。就连上任的省委书记和省长,刚到任之后,也都到他家中登门拜访,否则在齐省的工作就很难开展。邱仁礼和孙习民上任之后,虽然没有亲自登门拜访,也都到人大以私人身份和程在顺座谈过。程在顺不但牢牢控制了人大,连政协的大部分老同志老领导也都曾经是他的同事和下级,再加上省内各地市都有程在顺当年担任副省长、省委副书记之时一手提拔的亲信,说程在顺在齐省有一言九鼎的威望也不为过。甚至更有人说,表面上看,何江海是齐省本土势力的领军人物,实际上,程在顺才是齐省本土势力的真正掌舵人。因为何江海只掌握了表面上的力量,而真正隐藏在后面的齐省本土势力,才是最庞大最有实力的中坚。应该说,上述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从几次齐省本土势力冲击省委、制造事端都可以得出结论,并非是何江海一手为之,就是说,何江海并不能控制局势。面对程在顺不无威胁之意的邀请,吴天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也不知是耿夜太凉还是被程在顺吓着的缘故,反正他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别说是他,就是夏想的司机在看到车中人是谁时,也一下愣住了。实在是只要知道程在顺的历史的齐省当地人,无不在骨子里对程在顺畏惧三分,因为程在顺威名太盛了。“原来是程主任,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吴天笑忙赔了笑脸,想解释几句,不料话一出口,就被程在顺摆手打断了。“天笑,我当年在省委的时候,你才大学刚毕业,在我面前,没你说话的份儿。”程在顺十分傲然,“是你请夏书记过来,还是我亲自去请?”程在顺也是副省级,和夏想同级,但夏想是省委副书记,按照党领导一切的原则,夏想自然比程在顺排名要高。但程在顺是老同志,本着尊老爱幼的优秀传统,夏想主动来程在顺的车上,也说得过去。只不过程在顺的话说得不太好听,不但有威胁之意,而且明显不将夏想放在眼中,似乎就是要拿捏夏想一把一样。作为夏想舟秘书,吴天笑必然要维护夏想的权威,但程在顺在他眼中的形象又过于高大和高山仰止,所以他一时为难,不知该怎么办。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天笑,程主任在,你怎么也不赶紧说一声,亏了我年轻眼神好,认出了程主任,要不还得坐在车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程主任等久了多不好,就显得太不尊重程主任了。夏想的话,有两重含义,眼神好暗指他年轻,意思是程在顺老人家了,要拿出老人家的姿态,别动不动和年轻人生气,气大伤身。二是直接将刚才的事情撇清,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说,吴天笑和司机打人,他没看见。程在顺目光闪动,心想好一个夏想复书记,别看年轻,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上来就先堵他的嘴,摆明了是不想对打人事件有一个交待了。程在顺还没说话,又见夏想做出了一个令他大为惊讶又不得不佩服的举动夏想拿出电话,打了,力,声称发生了一起意外事故,请,力速来现场救人。两件事情,不但表现出了夏想冷静应对的一面,也让程在顺对夏想又有了直观并且更深刻的认识懈此人不好对付,事事想得全面,而且喜欢抢占先机。程在顺和夏想以前也见过面,但不熟,也是,人大副主任和省委副书记几乎没有工作上的交集,他和夏想又没有私人关系,只不过是点头之交。当然程在顺并不知道,夏想正准备和他交往,因为虽然他也有所耳闻,听说了夏想要插手人大质询孙习民一事,但也没往心里去,一个省委副书记,又是一今年轻得镇不住场的年轻人,在人大一帮老同志面前,是百分之百的小字辈,还想闹那样?省委副书记在省委权力不小,可以让不少想升官的小干部巴结,但在人人……嘿嘿,以程在顺的眼光来看,人大的老同志在和夏想见面时,乐意和他说上几句客套话,就是对他最大的恭敬了。不乐意的话,扭头就走,一点面子也不用给夏想。夏想能怎么样?不能怎么样!再加上程在顺确实在齐省盘踞多年,自认比何江海的路子走得更稳妥更坚定,今天的事情,虽是自己一方有错在先,但夏想的秘书和司机下手太重了,不能算完。就此揭过的话,他的面子就全没了。“夏书记,站在路中间说话总不方便,来,上车。”程在顺十分托大,也不下车,甚至也不开门,就请夏想上车。就是说,如果夏想上车的话,等于在他面前输了一招,至少气势上败了。几个人,几双眼睛,都落在了夏想身上,要看夏想如何应对。夏想没让众人久等,微微一笑,打开车门就上了车不过不是上到了后座,也不是副驾驶,而是坐在了驾驶位。“程主任的司机不小心摔伤了,我来替程主任开车。”夏想笑得很轻松,似乎一点儿也不因一个堂堂的省委副书记,为一名人大副主任开车而感觉自降身份。程在烦还没来得及说话,夏想已经发动了汽车,驶离了现场。程在顺也不担心,还有点沾沾自喜,虽然夏想刚才的话中并不承认是吴天笑打了他的司机,还有耍赖的意思,但他亲自开车的做法,还等于变相低头认输了。心中闪过一丝得意,程在顺很是舒服地坐在后座上,因为司机被打而生的怒火一扫而光,享受着省委副书记开车的荣耀,真是难得的一出。以后和别人说起,都知道夏想为他当过司机,再欺负得邱仁礼无计可施,压迫得孙习民无可奈何,整个齐省,还不都在他的脚下?都说夏想手腕高超,在齐省左右逢源,谁也奈何不了他,今天一见,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也是,夏想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了,主要是他还没有遇到他。在他面前,在齐省的地界之上,谁也得敬他三分,否则,他在齐省呆了一辈子,岂不是白混了?夏想驾车的技术很熟练,速度虽然不快,但几个转弯之后,就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处。程在顺微微一惊,现在车上就他和夏想两个人,夏想要干什么?转念一想又暗笑自己太紧张了,夏想难道会仗着身强力壮打他一顿?不可能,夏想是聪明人,不会做不但没用反而会落人把柄的笨事。程在顺就哼哈了一声,说道:“劳动夏书记亲自为我开车,实在是过意不去,辛苦,辛苦了。”摆出的姿态虽然不是高高在上的上级姿态,却也是高人一等的长辈姿态。夏想却笑着摆摆手:“程主任客气了,一点小事,举手之劳,再说以我平常经常自己开车,一来身体还允许,二来我总觉得方向盘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放心。” 好嘛,又来了,程在顺心中不喜,刚才的优越感一下消失了,因为夏想显然在暗讽他年纪太大了,而且还在暗示什么,好象夏想还很自得,认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现在是晚上,做什么白日梦!程在顺淡淡一笑:“夏书记,刚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你说,你的秘书和司机当街打人,是不是要有一个说法?我在齐省的年头也不短了,在齐省,我至少在三四个地市工作过,我的为人原则就是,与人为善,与己为善。”夏想听出了程在顺话中淡淡的威胁之意,是说他身为齐省人,又在齐省工作了一辈子,提拔的亲信遍布齐省,他还十分低调和谦逊,何况身为外来者的夏想,敢当街打人,不赔礼道歉怎么成?说实话,夏想已经想好要和程在顺一起面对面谈谈了,没想到,一场意外让第一次见面很是唐突,倒也出乎意外。不过他可没有责怪吴天笑的意思,相反,还要暗中称赞一声——打得好。不仅是打人打得好,打人之后的见面,也见得好。正好省了初次见面之时的试探,因为冲突就是最好的试探对方底线的出牌。“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又是意外冲突,对于工作时间之外的事情,不管是秘书还是司机,我一向不怎么过问,要允许他们有自垩由的空间。”夏想开车,可不是真的向程在顺低头,他更不会因为打人事件而向程在顺道歉,相反,他还想让程在顺做出巨大的让步。“程主任桃李满齐省,我也知道,相比之下,潘保华的门生就少多了。”夏想似乎是漫不经心地一说,程在顺却勃然变色。潘保华已经落马,夏想拿潘保华和他类比,是什么用心?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