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贞显得格外欢跃, 一会儿撩起窗帘看看外面, 一会儿又亲自打开夏晚的手炉, 替她往里面添着炭, 添好了, 便抱过来, 款款塞到夏晚的袍袖之下。
坐的久了, 嬷嬷们送了点心来,文贞自己吃一口,给夏晚一只, 手添着指尖的点心沫子,亦是笑个不停:“姐姐快尝尝,这是我出门时, 我母妃带给我的点心, 味道真不错呢。”
夏晚接了一只过来,咬了一口, 仍是放回了盘子里。
车要往杜曲镇, 得先经过华严寺。
华严寺并不大, 也非皇家寺院, 但是太子妃杜氏小时候经常上香的地方, 所以到了这儿,按理, 李昱霖俩兄妹也该进寺去磕个头的。
天寒地冻的,李昱霖不欲冻两个妹妹, 遂也不告诉她们, 自己策马先走一步,往华严寺,准备上柱香,再磕个头,回来,恰好能赶上两个妹妹的车驾,中间也就不耽搁路程了。
文贞一直望着窗外,见大哥李昱霖策马远远的走了,忽而回过头来,笑道:“姐姐是不是还不曾听说,三叔回长安走的也是这条路。”
李燕贞很少往晋王府寄信,便寄信来,也不过只言片语。
夏晚还真不知道李燕贞何时会回来。不过掐指算,如今也该是李燕贞还朝的时候了。从鹘州回来,若是从蜀地那条路走,确实要从这府走过。她道:“不会恰巧儿的,咱们能碰上我阿耶吧。”
文贞道:“当是不能,因为三叔前儿给我父王的信里说,自己染了疯寒,病倒在洛河镇,至少要等到病好了,他才会回长安。”
往前走便是一个十字路口,向前是华严寺,往左边是杜曲镇,往右边,则是洛河镇。这时候任是谁,听见自己父亲病倒在右边不足八里远的镇子上,肯定会吩咐车夫,让车夫前往洛河镇不是。
文贞这回押的准了,夏晚听见父亲病倒,肯定会心慌意乱,也不顾李昱霖还在不在,就要往洛河镇去,所以,才会提这么一句。
夏晚手在绣绷上停了一认定,当然也是立刻就道:“父病在途,岂能置之于不顾,吩咐车夫们,调头往洛河镇去。”
文贞一听,立刻撩起帘子,去吩咐车夫调头了。
夏晚别了针,一直望着面前的文贞,忽而问道:“文贞,你和郭六畜准备何时成亲?”
文贞先就一笑,道:“咱们的婚事,不都得由皇爷爷说了算么?”
夏晚又道:“郭六畜那个人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好的。他于男女之事上很呆笨,并不怎么解风情,也不知道妇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说实话,连句讨好人的话都不会说,算不得好男人。”
文贞虽还在笑,脸上格外有些簌簌的,侧首往窗子边靠了靠,道:“姐姐虽说年长,到底不比我阅过的人多。男人待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他在你面前呆笨,不解风情,也许不是他的错,而是因为你们天生性格不合,他便有才情,也无意在你面前施展,便有耐心,也不肯花心思用在你身上,所以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不合适。”
这意思是,郭嘉肯在她身上耐心,肯花心思在她身上,只是因为她和夏晚不同罢了。
夏晚难得有两个妹妹,初见时其实挺喜欢文贞的,却不期天下之大,竟就俩人皆碰上了一个郭六畜。
文贞唇角带着抹子笑:“他其实可会疼人了。我打小儿跟着皇爷爷在大殿里,女孩子么,面对着那些苍老头子,偶尔听他们议事,一听就是半天,每每我打瞌睡的时候,郭六畜就会不经意的走过来,将我挡住。
我头一回来葵水,就是在大殿之中,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在皇爷爷的怀里坐着,在殿中跑来跑去,是郭六畜叫来的嬷嬷,替我打理的。他的细心,天下无人能比。”
夏晚笑了笑。
确实,郭嘉在她身上从不曾这样细心过。
不过她也不是像文贞一样,满心满眼只有爱的小姑娘,会去在意那么点子细心的,所以,文贞的话,一点也刺不到她的心。
再往前走,就是洛河镇的地界儿了,要李燕贞真在洛河镇养病,夏晚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见得到了。
撩着帘子看到外面一片白茫茫的田野,夏晚轻轻叹了口气,攀上车框沿,指着外头一个骑马的侍卫道:“兵卫,你那马怎的总是骑不稳?”
侍卫见公主问自己话,在马背上拱手,说道:“回公主,也不知为何,这匹马今儿格外的不听话。”
穿着玉色锦衣的公主一只软玉似的手斜搭在车窗上,弧度优美的下巴斜叩在手上,笑的格外明媚又天真:“你们大约都知道的,本公主出身山野,小时候家里养马是成群的,勿要笑我是个女儿家,连马蹄铁,我都替马换过呢。”
软玉姣花似的公主这样说,侍卫也只能傻笑了。
夏晚犹还一脸的认真:“我瞧它就是马蹄铁松了,你仔细查查,否则再走一走,只怕它要撂你的蹶子。”
马行长路,那马蹄铁磨损的久了就会松动,恰这匹马是这侍卫今日新换上的,人和马还还没有调顺,马确实时时都在撂蹶子,这侍卫当真以为是马蹄铁的缘故,遂下了马就检视起马蹄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