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潞国公、兵部尚书侯君集,特许躺接。”
听到这句话,侯君集才安定下来。
至于一边正在调药的孙思邈,连理都没理。他这个异姓王还是有特权的,其中一条就是除大朝会上朝以外,不管是见到皇帝还是圣旨,都不需要行礼。
行礼都不需要,更遑论跪拜了。
清清嗓子,李承乾念道:“皇帝诏曰:汝,潞国公、兵部尚书侯君集,有大功于社稷,潜邸之时,披荆斩棘于朕前;连番征战,痛撒热血于沙场;既任兵部,敬忠谨决于朕忧,朕每念之,犹历历在目....”
在把皇帝的一篇有背背山趋向的圣旨念完以后,李承乾强忍着不适,收起圣旨,交到了侯君集的手里。
正好孙思邈也调完了药,端着药对李承乾说:“你来的正好,给老夫打下手。他这摔的虽然厉害,但是好在病情不重,悉心调养,还是有望恢复如初的。”
李承乾点点头,上前解开了侯君集胳膊上的夹板,打开绷带以后,果然看到了肿起来的胳膊。
孙思邈在一边叮嘱道:“别乱动,他的骨头虽然接上了,但是随时有可能会再断开,这药上完,七天以后再换就简单很多了。”
上药的过程中,侯君集还是比较能忍耐的,虽然满头的汗水,但是愣是没有哼出一声,连抖都没抖。
处理完了胳膊,就是大腿。不过好在侯君集摔断的是左胳膊,本身也是一个右撇子。就算留下一点病根,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换完了药,孙思邈就去跟侯君集的家将讲医嘱,独留下了李承乾跟他相处。
确定了侯君集是真的摔伤了,李承乾才问:“你早上怎么想的,怎么就骑马出门了。朱雀大街地势虽然高一点,但是依旧会结冰。你这一摔,断胳膊断腿不要紧,肯定就无缘这一次东征高丽了啊。”
虽然正式动手还要到明年,但是按照惯例,今年朝廷就要开始调配大军,甚至皇帝也会在秋日以前就启程。
伤筋动骨一百天,侯君集摔得如此惨,就算有孙思邈的治疗,伤好了以后,也是没法直接进入军队的了。
侯君集叹息道:“平日都是坐车的,恰逢今日清晨不冷,就起了骑马的心思。谁知道,那马也憋闷了太长时间,一出家门,就狂奔起来,怎么管束也不听话。这也就是在大清早,要是人多的时候,恐怕就出事儿了。
摔伤不打紧,赶不上灭国之功也不打紧。太子殿下,兵部左侍郎赵子安,在兵部好多年的时间了。如果不是出身不好,早就够格跻身尚书的行列。微臣这般,恐会耽误兵部的事宜,所以,可否请太子殿下跟微臣一起保举赵子安为兵部尚书?如此,微臣养伤的时候也安心一点。”
侯君集竟然也会办正事儿了!
另外,出身,确实是一个人在仕途中的护身符。像尚书这一官职开始往上,如果没有侯爵或者世家嫡系的护身符,是没办法就任的。特别是国公多的开国时期,就是侯爵,也不够格进入尚书的行列。
惊讶之余,李承乾一口答应了下来:“可以,赵子安这个人孤还是有所了解的。既然你有这个心思,孤就替你起草一份奏折,你我一同具名就是。”
就在侯君集的病房,李承乾写了一份保举赵子安临时担任兵部尚书的奏折,跟侯君集一起具名,然后才告辞离开。
走到医学院病房楼以外的时候,李承乾又回头看了一眼侯君集的房间。
或许,伴随着时间线的变动,侯君集这家伙也变性了?不鼓捣着造反了?
不可能吧!
想起狄仁杰的分析,李承乾把心里升起的、对侯君集的一丝好感直接给掐灭了。
狄仁杰当初虽然没有查到铁矿石的去向,但是,却做出了一些猜测。其中一则,就是怀疑到了侯君集的身上。
侯君集是潞国公,封地在潞州。而无巧不巧的是,潞州距离太原并不远,也在河东道境内。尤其是当初侯君集多要御寒物资的举措,看似是有借口,但是本着怀疑的态度去看,还是突破了一般可疑程度的。
有很大的可能,那些铁矿石冶炼后武装的队伍,就在潞州。
只是,这家伙今天这一摔,难道是....
对一个人的怀疑,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天色还早,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李承乾弃掉了马车,骑上一匹马,就朝着长安城狂奔而去。
“马革裹尸还”,就是说战场上的将军的。作战的时候,马是将士的坐骑,逃命的时候,马是将士的希望。正因为如此,不论地位有多高,只要是军中之人,对自己的战马都不是一般的爱护。就算战马年纪老了,依然会给它最好的牧草,悉心照顾,就像是照顾家中老人一样。
但是....
跑到永昌坊,李承乾遣散了护卫,径自走进一个不起眼的院落。
这里是飞鹰影卫的地盘,明面上是一个酿酒坊,专门为拍卖场提供佳酿。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个院子每天运出去的酒坛子,里面其实装的是泥土。
太子的到来,让飞鹰大喜,快步走进表功道:“殿下,地道已经快要挖到东宫了,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估计就能彻底竣工。”
李承乾点点头说:“挺好的,辛苦了。今天孤到你这来,是要派你去办一件事。侯君集今天早晨在朱雀街人马俱翻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孤要你去调查一下那匹死马。”
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调查一匹死马,但是,飞鹰还是立刻答应下来。叫上两个人,就出了院子。
等待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李承乾就下到地道里看了看。确定地道够深,支撑也没问题以后,才钻出去。
飞鹰的办事儿速度,自然是很快的。天刚蒙蒙黑的时候,他就带人回来了。三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见到太子,飞鹰单膝跪地禀报道:“回禀太子殿下,侯君集的战马被他的家将剥了皮,尸骨葬在城外。属下三人挖开了马冢,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这匹马,果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战马的脊梁上,明显有一处伤口是不对的,应当是有人在那里扎了一刀。如果只是剥皮,属下不认为会出现这样的伤口。”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说:“知道了,马冢周围,你们没留下痕迹吧。”
飞鹰点点头,且不说他们已经清理了所有的足迹,就是那马冢,也是冻土堆砌的,第二天冻土解冻,什么痕迹都会消失不见,也不会有人怀疑马冢被人动过。
挥手示意飞鹰可以退下了,李承乾牵着凌云,没有骑,只是一步一步的朝着东宫走去。
侯君集,果然是个狠人啊,连自己的坐骑都能下得去手。
不管是什么生物,处的久了,都是有感情的。
黑炭头如今已经是暮年了,一想到它这两年就会离开自己,李承乾就觉得浑身难受。但是,谁能想到,侯君集竟然为了伪造一起事故,不惜干掉自己的战马。
他这么做,是摆明了不愿意去高丽。既然这样,说明他的真正目标,就是空落落的长安啊!
狠成这样的人,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对于自己准备的陷阱和预防,李承乾忽然有些不自信起来。(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