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将洛辛然叫到面前,温声询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洛辛然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此时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哄太后开心。基本上就是太后问一句,他答一句。他这样子落在太后的眼里,那就是老实听话。在这个特殊敏感的时候,老实的人最是可靠的了。太后对他越发满意,态度也越发和善。她又零零碎碎地说了好些话。大概意思就是皇帝病了,而他作为皇帝器重的儿子,这时候一定要打起精神,稳定住局面,别让皇帝对他失望。太后虽然平时不怎么管事,但地位崇高,她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是对洛辛然很是看重。这让在场其他皇子们看向洛辛然的目光,瞬间就变得复杂起来。有人羡慕,有人嫉妒,还有人在暗暗思量。宁妃作为洛辛然生母,此时见到太后看重自己的儿子,自然是万分欣喜。她趁机跟太后说了些套近乎的话。然而太后对她的态度却是不冷不热,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想跟她亲近。宁妃见状也不失望。只要她儿子能被看重,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娴妃借着低头抹泪的姿势,掩去眼中那一抹讥诮。柔嫔呆呆地看着睡榻上的皇帝,神情还有些恍惚。她出身低微,早年还能借着容貌得到一点宠爱,但她性子太过怯弱,不懂得如何去讨皇帝喜欢,待到新鲜感一过,皇帝便把她给忘了。随后她又因为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体,调养许多年仍旧不见好转,三天两头的喝药,平日里更是深居简出,很少与人联系。仔细算来,柔嫔最近一次见到皇帝,还是在除夕夜吃团圆饭的时候。那次也只是远远地朝皇帝行了一礼。转眼半年过去了。柔嫔再次见到皇帝,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原本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冷待,自己对皇帝应该早就没感情了,可此时看着他气若游丝的样子,她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和担忧。万婕妤也在看着皇帝,眼眶红红的,别人以为她是在伤心,她其实是在恐惧。按照规矩,皇帝若真的去了,她们这些妃嫔都得跟着殉葬。那些育有皇子的妃嫔们倒还好,若她们的儿子能有幸登上皇位,兴许还能为她们保住一条命。可万婕妤膝下无儿无女,她在这宫中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皇帝。一旦皇帝没了,她肯定也活不了。万婕妤一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要被迫殉葬,心里就觉得惶恐不安,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落,衬得她那张漂亮脸蛋越发楚楚可怜。秦皇后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她一进门,寝殿内的气氛就随之静了下。太后脸上的温和之色渐渐退去,不咸不淡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秦皇后朝她见礼,动作无比标准。“臣妾身体不适,出门时略耽误了点时间。”她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比往日里看起来清瘦了些。太后神色稍缓:“哀家听闻你最近病了,不知你得的是什么病?太医可曾说过要怎么治?”秦皇后:“太医说臣妾是忧思过重,太医开了些药,臣妾每天都有吃,身体感觉好些了,但精神却一直不太好。”太后蹙眉道:“这群没用的太医,不仅没把皇帝治好,连你的病也拖了这么久,看来太医院是要彻底整治一番了。”秦皇后看向躺在榻上的皇帝,神色仍旧是淡淡的,看不出半点的担忧和悲伤。她这反应让太后心生不喜。“你看到皇帝病成这样,怎么也不关心一下?”秦皇后垂下眼眸:“臣妾心里担忧,但嘴太笨,不知该如何表达,还望太后恕罪。”这时太医令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走进来。“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该用药了。”太后的视线落在那碗药上,沉声问道:“这是什么药?”太医令立即将药方从头代为背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这药已经让人试过毒了,没有任何问题。”太后仍是不放心。皇帝现在病得这么严重,再也经不起半点差池。秦皇后主动开口:“把药给本宫。”太医令立即双手将汤药递过去。秦皇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汤匙舀起一点药汁,放进自己的嘴里。等了片刻,她没有任何异样。太后这才放下心来,面上的神色跟着缓和了许多。“试药这种事情让奴才来做就行了,你身为皇后,何必亲自做这种事情?”秦皇后:“正因为我是皇后,才更应该以身作则。”……马车外,响起赵贤的声音。“启禀太子殿下,末将已经率众将拦路者全部消灭。”洛清寒淡淡问道:“他们是哪来的?”赵贤:“从武功路数和兵器来看,他们应该是流寇逃犯之类的人,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银票,请您过目。”萧兮兮撩起车帘子,总是夜色漆黑,她仍旧能瞥见前面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夜风拂过,带来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萧兮兮不适地皱了皱鼻子,手探出车窗,从赵贤手里接过一叠带血的银票。她知道太子是个事儿精,肯定会嫌弃这银票太脏,便掏出绢帕,将银票表面的血迹擦掉,然后再递给太子。洛清寒扫了一眼银票。每个钱庄发行的银票制式都不一样。这银票一看就知道出自盛通钱庄。盛通钱庄的幕后东家是冯家。冯家家主老来得子,视若珍宝,自小就对其子千般宠爱,纵得他肆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冯家小郎今年参加会考,因为被查出作弊而判处死刑。而查出作弊案的人,正是太子洛清寒。自那以后,冯家就恨上了洛清寒。当初上奏请求皇帝废除太子的人中,冯家便是主力军。不仅如此,冯家跟秦家还是世交,两家人在朝堂上一直都是同气连枝。很显然,那些自称是皇帝派来的拦路者,其实是冯家花钱雇佣的流寇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