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川的脸色的确十分惨白,吐得真的是没了半条命,我都怕胃酸把他的嗓子给烧坏了。以后说话就跟锯木头的声音差不多,那他以后比起当阴阳先生来说,也更适合去唱摇滚乐了。结果那白派的阴阳道人一点做兄弟的义气都没有,就知道损他,说了一句,“你别管他,我兄弟这是怀孕了。肚子里头的是尸妖的孩子,怎么这个表情啊兄弟,这尸妖难道不是女的吗?”也许是这个天然呆想象力太丰富了,所以听完之后好像吐得更厉害了,浑身都在颤抖战栗着。白派阴阳道人名字太长,我才简称的白道儿。那白道儿也是愧疚了,他拍了拍张灵川的脊背,有些歉意的说:“兄弟,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是个男人不会怀孕的。那个尸妖即便是个母的,也没有男人愿意上是吧……”这个邋邋遢遢的话说完,张灵川吐得更猛烈了。最后那白道儿真是没辙了,也坐在那花坛上看着张灵川呕吐。他估计散漫惯了,也是只会开这种没轻没重的笑话,随便说两句都是让张灵川呕吐家中的话。外头这边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还有天边的一路明月。月亮已经没有元宵节那几天那么圆了,可是还是那样般无暇如玉。一如水洗,皎洁无边。现在周围的环境安静下来,我才看清楚那白道儿的模样。他是个看起来有三十岁的中年人,皮肤有些黑,毛孔也很大。酒糟鼻子,两层下巴。身上穿了个灰色的破道袍,道袍外面还裹了一件大棉袄。那种棉袄还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很少生产的军大衣。那衣服真是旧的要命,上头都破了好几个洞了。肚子有些发福,但是绝对不是个胖子,倒像是常年缺乏运动,人有些慵懒水肿。就这个道士,大概是没法和南宫世家一样,去给有钱人接活。即便道术再高明,人也是爱看表面功夫的。他穿成这样,和流浪汉真的有的一拼了。而且南宫家始于三国两晋的时候,祖师爷是国师出身的南宫煌。那个国师大概也是一代能人,说是能飞天遁地,转换时空,预测未来。就连正史都有记载,这个国师南宫煌的事迹。这里我就不提了,有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到百度去搜索看看。有了历史渊源,还有祖传的手艺,那有钱人就更愿意花钱去找他们办事儿。在江城几乎是没有任何一个道士,或者说是整个南派的地界,是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世家能在业界超过他们。“这味道好像有毒,你们不要闻,太恶心了……呕……”张灵川肚子里其实没有那么多货,他这么吐也就是吐点水,还有哭胆汁。这个味道倒不是真的有毒,是真的太臭了,可是我可能已经闻多了免疫了,胃里居然没感觉了。白道儿的也吐了,但是没有张灵川那么狠。这段时间,真是要把张灵川折腾死了。期间,白道儿的那人进去调整了三次焚化炉的温度,就怕烧不死这玩意。等到整整六十分中过去,里头才安静下来。宋晴感觉到安静,拉了拉我的衣袖问我:“是不是结束了?”“应该是结束了吧……你们俩要不要进去拿一下骨灰?我跟你讲哦,你们最好把那东西的灰带走。我可处理不了……”白道儿的问我们三个。我还没想到要怎么处理骨灰呢,可是留在这里,显然不太好。于是,我说:“那就拿吧。”我们三个跟这那白道儿进去,那个恶臭还没消退,只是里头一片漆黑。那白道儿一只脚才迈进去,就把我们一块推出来,“完了完了,蜡烛灭了。我们快出去……救命啊……我可不想为了两千块钱死在这里!”“是三千啊?”张灵川提醒那个白道儿。其实在门口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到里头有一股阴冷的小阴风儿吹出来。吹得人身上的鸡皮疙瘩是一个一个的全都起来了,忍不住的就在风中战栗。被白道儿推到外面去,才觉得那房间里黑的吓人。那种黑,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而且里头三面都是枪,只有这一面开了门,那里头的窗户可都是在两米高的位置,而且一个都没有打开来。现在,里头居然吹风了。我站在那个房子的门口,口袋里的北斗玄鱼就已经进入了掌心,耳边立时就传来了凄厉的哭声。这哭声断断续续,听着凄惨无比。在这个哭声里面,还夹杂了些许婴儿的啼哭声。我肚子里的宝宝在这时候,居然也蜷缩在一起,他似乎是能看到房间里的情况。他小手微微颤抖着,稚嫩的语气是那样的冰凉和担忧,“有个小弟弟和小妹妹好可怜,还有他们的妈妈……”指尖一下子就抚摸上小腹了,我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我清楚张灵川势必是看到我宝宝了。我抬眼朝张灵川过去,果然,他的一双眼睛是金色的。金色的猫眼,在看我肚子里的宝宝。我对张灵川起了一丝危机意识,他似乎对我的宝宝眼中也有敌意,我心里有些忐忑,张灵川是今天才察觉我宝宝的存在吗?还是一开始就知道,也起了杀心?他要是发难,我恐怕不跟他打起来都不行了。“宝宝,不怕,有妈妈在呢。”我努力用自己的精神力和他交流希望,他能听见我的声音。宝宝和母亲脐带相连,血脉相依。似乎是真的有一种心灵感应,他似乎能听到我的声音,低声说道:“宝宝不怕。宝宝是感觉,他们好像死的很冤枉,所以……所以觉得难过。”有时候,孩子的心是最善良柔软的。可能一只小鸟的死亡,都会让他们稚嫩的童心受到伤害。对于我们成人来说,可能很多东西都变得麻木了,我对这对双胞胎,和怀了双胞胎的女人并没有特殊的感觉。我心里清楚,这女人怕是早就在这间屋子里,只是还不知道自己死了。所以只是站在某个角落里发呆,刚才尸妖被烧死的时候怨气很重,肯定是会感染周围的魂魄。至于会感染多少,我并不清楚。如果出现厉鬼,我可能只会一个三清破邪咒上去了断了他们。或者出于保护魂魄的目的,用佛经超度它们,但真的可能真的不会浪费多余的时间在上面。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我宝宝心生怜意,我想尽量保护他善良的内心可能都不会管。“最近烧孕妇的是吗?”我问那个白道儿。白道儿愣了一下,才缩了缩身子,说道:“每天烧那么多我怎么记得?而且,也不是我让烧的,如果不是家属下令……”“我……我没时间和你扯这些,现在出现这种情况。以我的经验是,有孕妇被活活烧死。现在孕妇被尸妖的煞气感染,变成厉鬼了。”我直接就说了里面发生的情况。“我就说了,每次姓张的来都没好事。”那个白道儿的双手插腰,指着张灵川的鼻子就在乱骂。宋晴的内心还是柔软的,她红了眼眶,“是活活烧死的吗?那怨气得有多重,没死怎么可能拿去烧了呢。”这个问题,怕就是要问这个白道儿才知道了。白道儿发现我们都在看着他,他才有些委屈的说:“我怎么知道,只要有医院死亡证明就能烧。不过……不过,前几天确实送来一个孕妇。不过那个孕妇是脑死亡,已经有证明了。”脑死亡,并非是生理上的死亡,而是脑部彻底死亡。也是医学上,比较科学的死亡判定方式。只是有一部分脑部死亡的人,身体机能还在继续,比如虽然不能通过大脑控制呼吸。但是通过呼吸机,还是能继续呼吸生存下去。但是孕妇脑死,腹中的胎儿不一定会死亡,而且还有可能继续成长。可要想怀胎十月生下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可是,一般尸体要停放三到五天才会拿去烧吧?你作为白派的先生应该知道,人死了以后,三天之内魂魄都在身上。你拿去烧,他们会很痛苦的,而且还是双胞胎。成了厉鬼就不是我们的错,而是你们操作不当了。”“哎哟,当然是建议家属不要那么急着烧,可是他们塞了……”那个白道儿说道自己拿红包的地方,可以咽了口唾沫。这收红包,本来就是他们这行的规矩。一年劳多少油水,完全看死者家属大不大方。居然有死者的家属,塞钱让人提前烧自己的亲人,体会烈焰焚身的痛苦。这个亲属,脑子里都特么想什么啊?这要是变成厉鬼出去,非把他们缠死了不可。我问道:“知道是死者家属,在江城,是哪一家哪一户吗?这些你们应该是在档案里有的,不是吗?”“好像……好像是姓高吧……我不管,这些厉鬼婴灵是你们弄来的。你们三个处理完了才能走……”白道儿说着就给自己点烟抽了,他脸的脸色都白的不成样子了。我相信要不是面子撑着,他早尿裤子了。我一直都在观察这个白道儿,总觉得他不是半桶水,就是个假道士。不过这些都不关我的事,跟我有点关系的,还只有他那一句话。姓高。不会还是那个高家吧!高家是脑袋坏掉了吗?怎么可能在家里遭遇了这么多变故以后,又弄出一个活活烧死孕妇的事情,来恶心自己。我的脑子里已经有答案,这个高家,怕是也和连君宸一样得罪了什么人吧。这事儿,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应该就这么把这三只厉鬼超度了。也许,他们将来是能够成为破解高家那些怪事的重要线索。我想,高家这件事,南宫池墨卷进去,我再想逃避,现在未必能再独善其身了。我低声说道:“我让我的孩子进去和他们做一个交流,你们不要打扰,也不要说话。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希望他们能放行,让我们把骨灰盒带出来就好了。”“不杀厉鬼吗?”白道儿紧张了。我看着他,笑了:“如果商量的好不杀,而且他们的目标不是火葬场,应该会离开这里吧。”张灵川的猫眼儿一下消失了,有些复杂的看着我,“果然……果然是阴胎,我一开始还以为我自己看走眼了呢。”“恩,我宝宝是凌翊的孩子。”我在试探他。谁知道他居然是柔柔的笑了,那笑容清蕴如同在水中缓缓绽开的芙蕖,“好可爱的小东西,他再对我笑。”张灵川对我的宝宝没有敌意了,我才是放下心来,摸了摸肚子,问道:“宝宝,能进去和那两个弟弟妹妹说话吗?”我相信我的宝宝,他能说服简思那个乖戾的孩子,现在同样也能把里面的两只怨气才刚刚开始的婴灵说服。宝宝一下从我的小腹飞出来,白色的身体在我怀里一蹭。他飞起来亲了我的侧脸,才一下钻进了黑暗的房间。房间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但是唯有他小小的拳头大小的身子如同璀璨夜明珠一样在房间里亮着。“我操,你们都是怪物!敢情你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肚子里的,特么才是尸妖的种啊……”白道儿惊叫一声,却好像是平淡的就接受了,脸上平静的和今晚的月光没什么两样。“什么怪物啊,多可爱的小宝宝,我是他干妈。”宋晴搂着我的胳膊,还在夸我的宝宝可爱。突然,她的视线不经意就看到了侧面突然出现的一双绣花鞋。那双鞋子就像染了血液一样的红,可是红色缎面儿上又用金线绣着刺绣,因为看见的时间太短都不知道绣的是什么。可是那鞋子上,只是有一双脚,没有脚的上半身。“苏马桶,快看,尸妖的脚。他妈的,不能让它跑了,我去把它给抓回来。”宋晴已经追出去了。脚穿着漂亮的绣花鞋,还在跳舞,舞蹈有些像是中国古代的古典舞蹈。发现宋晴追过来,居然朝远处的黑暗里逃跑了……我宝宝在房间里,我当然不能离他太远,只能在宋晴身后跺脚喊道:“你他妈回来,别管那双破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