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杂食动物,说白了就是什么都吃。中国人,主食就是五谷杂粮。古代有说法叫五谷丰登,表示只要丰收粮食就算富裕了。但是中国人对于肉却有着更加特殊的感情。三牲五禽,小到一只鸡,大到一头牛,在中国古代肉的重要性远远大于种植类,盛肉就有专门的礼器——鼎,所以最初的祭祀就是把牲口烹了,然后祭给天地。直到后来才代表性的祭祀一番,鼎也就成了一个特定的礼器,不一定盛肉了。但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就算是家中小聚,也必须要有豆这样特殊的盛器来装肉。每年祭祖必不可少的就是那猪羊牛三牲。
我就喜欢吃肉,有肉就大快朵颐。白翌一直很纳闷,我那么爱吃肉,怎么就没见我长块头呢。其实这点我也很郁闷,你说一大男人如果没些肌肉什么的,那还算什么男子汉?不能给人安全感呐,难怪我都老大不小了,居然连一个女朋友也没,很大部分原因估计就是出在这上面。
话说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为一个新副本的人员配置问题开群聊会议,六子依然一副俗不可耐的暴发户模样,有的时候我都觉得奇怪,那么多年的国画修养,怎么就熏陶出他这么个大俗人?不过即便如此这小子的能力还算不错,上手快,控制力也很好,很快大伙就忘记了他以前干的那些蠢事,总算是彻底的打入了我们工蜂团的内部了,也开始和我们称兄道弟,一起搞副本装备。
兄弟们大多数都是老玩家,其中自然也不乏能人。有些哥们就是专门的职业玩家,俗称高玩。在他们之中,我技术虽然不是最过硬的,但是人员调配的不错,也属于半个狗头军师。当我正要详细的解释这次副本BOSS的属性和绝招的时候,身后的白翌突然说道:“喂,冰箱里没肉了,去买些五花肉回来。”口气和我老爸使唤我老妈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顿时心中不快,头也不回地说:“没空,要么你去买,回来钱算一下,咱们对半。”
白翌没有反应,只听见他翻了几页书,最后淡淡地说了句:“那么晚饭还是下阳春面吧。”过了片刻,他又说:“哦,对了,我想起来面也没了,你还是得去买。”
我的思路多次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给打断,不免有些动肝火,再加上前几次被白翌使唤的经历,本来就有些烦躁的我内心不禁升起一股无名火。我猛地转过椅子,回头对着白翌怒视道:“你以为你老几!什么事都使唤我!”我瞪着眼睛,尽量让气焰看上去高些。
“使唤你?你以为谁给你做的饭!”白翌冷哼了一声,甩掉手上的书,一副毫不示弱的架势站了起来和我对持,态度十分嚣张。我不禁内心骂着粗口:你大爷的,还真是把我当跑腿的,怎么先动口,接着就准备再动手?
我也不示弱,站了起来提着嗓门衝着他吼道:“别以为做饭就了不起!谁洗的碗?谁洗的菜!是老子我!”白翌一听沉着脸靠了过来,我马上戒备起来,心想:真要动手对吧,别以为我怕你!我早就做好打架的心裏准备,如果开打,我第一拳就要你满脸开染铺。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他看了我半天也没有动手。我保持着垫脚的姿势,身体都在晃,实在太恨自己个子不高,难怪人家都说男人一矮,三等残废。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保持眼对眼,鼻子对鼻子的架势,万一矮下去,气势就全没了,为了面子只有咬着牙继续瞪眼,白翌点了点鼻子上的眼镜架子,叹了一口气说:“有本事别把内裤混在我衣服里让我洗。”
我一听,顿时泄了气。回想起来的确有那么几次把裤子不小心混在白翌的衣服堆里,那时因为也没放在心上,就都忘记拿回来了。本来觉得如果被发现了,白翌总归会喊话的。没想到最后那小子真的不出声的拿去洗了,更没想到现在居然拿这种事来找茬。
我砸吧了下嘴巴,歪着脖子做了一个鬼脸,马上抬头严肃的回嘴道:“我靠,我放那里准备自己洗的,谁让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有你以为我没洗过你的么!”
估计白翌真的被我惹毛了,脸色有些难看,居然冷不丁的推了我一把,我本来就重心不稳,这一下整个人就往后倒,他立马顺势拽住我的衣领子,把我拉了回来。我的鼻子几乎要贴到他下巴上去了。他阴着脸说:“去买肉,买来咱俩晚上就吃竹笋烧肉,不买,这个礼拜咱们一起吃阳春面,我一道菜都不烧,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就保持着被拎着衣领子的姿势,狠狠的瞪着他,但是心裏已经虚下来了。虽然十分想要打这个游戏副本,但是一个礼拜的阳春面啊,那不是要吃到脸都变成阳春面了!我咳嗽了两声,内心十分矛盾,我斜眼看着电脑,好像将要损失大把钞票一样,衝着白翌喊道:“买就买!靠,不就是买肉么,兄弟你何必呢,吃一个礼拜的醋浇面条,你苦行僧啊。”说完就拍开他的手,神经质地抖了抖自己的衣服。
白翌繃着的脸终于缓和下来,他拍了拍我肩膀说:“你刚知道啊,这不就是小两口斗嘴么。别老是死游戏里,好歹出去走走。瞧你那小身板,我一推就倒,还想着和我打架,我都怕把你弄哭了。”
我推开他的手,看着他淫|威得逞,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裏顿时有一种想拿笤帚柄子抽他的冲动。说白了,他如此义正词严也就是为了不想出去罢了。因为外面已经下了两个礼拜的大雨,谁没事大雨天的往外跑啊,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但是我体格上不如白翌,一旦动起手来最后吃苦头的必定是我,也只有想着赶紧去买肉,说不定回来还赶得上第二轮的副本会议。
于是我匆匆地敲了几个字,让六子和兄弟们先讨论着,等我回来,再做一个详细的作战策略。交代完后,心裏依然不解气,趁白翌继续看书的时候,偷袭了他一拳,直敲他的后脑门,然后马上抄起外套拿起门口的雨伞就奔了出去。身后就听见白翌喊道:“小子真阴险!有种别回来,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出门,这才知道外面有多么的阴冷。虽然都快要进入惊蛰节气了,但是因为连续不断的春雨,使得空气变得十分潮湿,外加早春三月寒,寒过四九天,一踏出楼门,就看见满天的阴霾,大雨唰唰的往下砸,冷冽的寒风就夹杂在雨水之中向路人袭来。
不过因为是春天的缘故,很多植物都已经发芽,迎春花上也依稀的可以看见几朵早开的小黄芽子。我走着走着,心裏也有些感叹,等熬过了这雨季,后面还有清明,到时候还得接着下。还不如干脆多买些食材,也好多应付一阵子。于是便绕道去了一家比较大的集贸市场,准备多买些东西回去。
因为现在已经过了午市的时间,菜场有些空,很多摊点都收摊了,视线也很暗。只有一个大妈捏着竹笋扯着嗓子叫卖,一些水产品的摊贩干脆搬着凳子面对面嗑瓜子悠闲的聊天。地上到处是泥水和鱼盆里溢出来的水,非常不好走。
我一次买这么多的东西,不过反正有些东西可以放很久,下面条什么都好对付,我还买了不少鸡蛋,实在不行老规矩……蛋炒饭。
当我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我主要是来买肉的,于是我逛到一家标有放心肉的摊位。这裏位置比较偏,唯独这家肉铺店还挂着价目表,表示依然营业,但是感觉十分冷清,好似没什么生意。我朝裏面探了探头,喊了两声,没有人,我心想怎么那么不谨慎,也不怕人把面前的那几只猪肘子给顺手牵羊了。这裏光线很差,而且台子上都是猪肉溢出的血水和肥油,特别脏。一架电子秤搁在旁边,倒是砧板上那把特别大的剁肉刀被磨的锃亮,上面有些凹槽,看来这把刀用了有些年头了。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从裏面走出了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子。他个头很矮,而且非常胖,走路还有些外八字,一副莽夫屠户的样子。估计因为一直都做肉铺买卖,所以一靠近我就闻到了一股油腥臭。他头发上还沾着一点肉泥,实在有些让人反胃。
肉铺老板长着一双三角眼,眼神有些躲闪,感觉像一个神经衰弱患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嘶哑地问道:“小哥,买什么?”
我朝店里头望了望,希望自己挑一些好点的肉。但是矮胖子有些不耐烦,催促地问道:“你到底要买什么?我还有活干呢。别老是东张西望的,我这裏的东西质量都很好。”
我本来想要仔细看看店内的几条五花肉,但是被他这么一催,也只好说道:“要三斤五花肉,新鲜点的。”
他听完,迅速地抄起搁在砧板上的大剁刀,熟练的撩下挂在墙上的一串肉就剁了起来,动作十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但那架势好似剁的不是猪肉,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我不想继续看他残暴地剁肉,就朝别处看去,突然看到在铺内帘子的缝隙里好像还蹲着一个东西,有点像是人,但是白花花的,感觉更像猪仔。我不禁好奇地问:“哟,大哥,你还直接在这裏杀猪啊。”
他听到我那么问道,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头眯起三角眼看着我,笑了起来,满口的黄牙,一张嘴一股酸臭的味道就直冲我的面门。他嘿嘿地笑着说:“是啊,我有时候把猪整个拿到这裏然后按照客人的要求切,所以我这裏的肉是最新鲜的。”
说完他又剁了几下,用刀背一划,肉就全铲到秤盘里,他指着那称说:“三斤猪肉,一斤十三块八,算你四十得了,吃得香以后再来买。”
我接过塑料袋,掂了几下,感觉份量差不多,就掏钱给这个肉铺老板,他用块油腻的抹布抹了抹手,就来接钱。我忽然发现这家伙的皮肤感觉有些怪,粗糙不说,好像还有点发紫绿。而且指甲里居然还残留了一些红色的血块,估计是切肉的时候弄进去的。我皱着眉头心想:靠,多久没洗手了,这爪子伸出来太恶心人了,从他手里处理过的猪肉还让不让人吃啊。
他接过钱数了数,笑着说:“小伙子的手生的和脸一样白净啊,还真是秀气。就是瘦了点。多吃点肉,块头才能壮。”我本来就不喜欢被人说白净,瘦弱什么的,那种话用在女人身上还不错,用在一爷们身上那就不是味儿了。我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也不想和他多扯淡,拿着肉想赶紧离开,就在我转身的时候,我特意的瞅了两眼帘子后面,发现里屋的那只猪仔居然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滩血。心裏想难道这裏还有请其他的伙计?就在我疑惑的时候,帘子里传来了很奇怪的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搅在了一起。我想要再仔细看的时候,那个胖摊主已经整个人挡在了我面前。我看人家摆明了不想让我看,于是也只有迅速地离开,不再打量。
因为我拎着好几个塑料袋,所以即使打着伞依然淋了个半湿,裤管上面全部都是泥水。所以说白翌死活不肯出来的原因,就是这种鬼天气。他这个人有些洁癖,很讨厌来菜场这样的地方,他说起原因来别提有多矫情了,什么觉得那里荤腥气太重,他不喜欢。
当我回到宿舍时,我一半的身体已经湿透了,发梢都滴着水,裤子特别的沉,我把东西丢给白翌,瞥了他一眼,迅速把裤子脱掉,正要换上一条干净的,再穿下去搞不好会感冒。他一边看着我笑得幸灾乐祸,一边解开袋子,当他朝裏面闻的时候,突然皱起眉头说:“这肉怎么有股腥味啊?”说完就让我也闻闻。
我朝着塑料袋一嗅,果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骚臭味,然而你要说不新鲜也不是那回事,倒像是有一种被什么怪东西浸泡过的味道。但是刚给我的时候还真的没那味道,难道是那个摊主太臭把味儿给盖了?白翌把塑料袋打了一个结,扎紧袋口,然后往旁边一扔说:“别吃了,估计不新鲜,明天找那摊主退货吧。”
我速度的套上裤子,冷笑了一声说:“嘿,你小子还真以为外面是晴朗天空,万里无云?我这一来一回一条裤子三天都干不了。这次换你去。”
他摇了摇头,又凑上去闻了一下,皱着眉头侧脸看着我说:“肯定不新鲜,大不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他压根不认识我,你也没打发票,我去了,他要不认账,怎么办?”
我瞅了那塑料袋几眼,的确,好几十块钱,浪费了可惜,看来也只有再去一次。我想到那个摊主还说他的猪肉十分地新鲜呢,果然商人都是奸诈之徒啊。就在我盯着塑料袋感到心疼的时候。突然听到袋子里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塑料袋里好像抖动了一下,仿佛裏面放的不是生猪肉,而是一条活鱼。
我马上拉着白翌指着那塑料袋说:“那袋子刚刚抖了一下,裏面有活的东西?”
白翌疑问的转过头,解开塑料袋,数块生猪肉好好的躺在裏面,根本没有什么抖动,完全就是普通的五花肉,除了那股奇怪的恶臭味外,也没有其他怪异的地方。
白翌用手指拨了下肉,然后再扎紧塑料袋说:“估计是我前面没放好,塑料袋塌了,你别一惊一乍的,生猪肉还能动,那我煮的五花肉不是会飞?”
我傻傻的盯着那袋子,总觉得心裏不踏实,不过白翌说的也是,明明是生猪肉怎么可能会动?我搔了搔头发,又看了两眼,突然想到还有讨论游戏的会议,马上就向电脑奔去。
第二天,依然是阴雨不断,我昨天湿掉的裤子挂在窗口连一点干的痕迹也没有,最后我只能找个热水袋去捂。南方不比北方,这个时候就特别能体现出来,就算是耐得住寒的北方人也不一定熬得了南方的这种湿冷。
吃完了午饭,我看裤子依然没有干,只好再拿一条外裤出来。白翌去拿那袋子臭猪肉,因为它的味太难闻,只有扔厕所。当白翌拿起袋子的时候,突然低声的嗯了一下,我问怎么回事?他摇了摇头,然后惦着塑料袋说:“奇怪,怎么感觉肉少了。”
我穿好衣服,也凑到他身边,接过来用手掂量了几下。果然发现肉有些轻了,我打开了塑料袋,裏面的怪味已经消失,反而有一股类似杏仁的香味。但是肉却变得十分稀烂,完全成了一滩糨糊,而且从中渗出紫绿色的液体。我好奇的想要用手去碰一下那犹如燕麦片般的肉酱的时候,白翌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他冷冷地看着这袋子肉,然后迅速地把肉倒进了厕所里,马上冲的一干二净。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白翌就说:“那家店以后别去了,实在不行,就去超市买,至于那摊子……”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莫名地看着他,白翌的眼神有些散,看得出他自己也非常疑惑。但是刚才那肉,的确怪异,白翌迅速地把塑料袋放在炉子上烧了,我觉得他完全像是杜绝病毒一般,突然想到他也用手碰过那肉。我担心地问道:“老白,怎么回事,不会又是什么怪东西吧,还有你……你昨天碰过那肉的。”
他向我摆了摆手,神情并不是十分担心,我心裏稍微的安心了些,毕竟白翌如果知道有危险他自己会做出相应的处理。于是我们也没有去肉摊质问,白翌只是重复了几次别去那家店,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了。
就这样,我们又过了好几天没肉吃的生活,我实在有些受不了了,白翌倒是无所谓,我觉得他会下厨倒是真的,但是对食物没有什么感觉,对吃一点也不执着。但是我真的熬不住了,食色性也,你让我一天到晚只有素菜和挂面,再这样下去就真成和尚了。于是我想趁着雨消停些的时候再去一次菜场。大不了不去那家店,肉铺多得是,实在不行买根红肠回来做罗宋汤喝,也好祭祭五脏庙。
下班回家的时候,我就特地骑自行车去菜场,这个时候人明显很多,吵吵闹闹的,各种味道掺合在一起,显得十分混乱。我皱了皱鼻子,准备速度地买完肉就回去。因为那袋子肉的缘故,我根本不想走进去,就在外面一家小一点的肉摊子随便买些猪肉。
这次我特别的注意肉的质量,凑着鼻子使劲地闻,那个摊主都觉得我有些奇怪,看的都笑出了声。他乐呵呵地问我:“哎呦喂,您是鼻炎还是不相信我这肉的质量啊,回头你可以问问,我小周肉铺的名声,绝对是当当响啊。”
我确定质量没有问题,扎紧塑料袋然后对他说:“别提了,上次在里头肉铺买肉的时候,那店主也拍着胸脯说新鲜,第二天就成了肉酱,我还是仔细点好。”
他一听我说起那家肉铺。仿佛像是避讳什么似的,用手掩着嘴巴,然后贼头贼脑地凑近我说:“那个铺子的东西买不得!”
我缩了缩脖子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