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镜(下)(1 / 2)

鬼话连篇 青丘 5183 字 3个月前

赵老板说:“当日我准备照例看完单子就去睡个午觉,没想到突然听到书房里居然有翻箱子的声音,以为是保姆在打扫,但是我过去警告过他们,书房是不用他们打扫的,于是我就起床察看,发现那个……那个人在翻我的保险箱。”

赵老板不知道这样怪异的东西该不该叫她老婆,那个人发现了他,就厉声问道:“死老头子!你把银行卡放哪里了?”

赵老板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吓得瘫在了地上。他下意识地去看那个女人的脚,发现女人穿着过去她常穿的花布衬衫,脚上也是老式的黑色皮鞋,一点也没有鬼魂的痕迹,就和普通人一模一样。

他张着老大的嘴,最后“啊”了一声直接冲出去。跑着跑着他觉得可能是自己这几天疲于奔波生意的事情太累了,前面只是在做一个分外真实的噩梦,于是喊了几个身强体壮的手下壮胆再回到家里。踏进门的时候也没感觉有什么怪异,他松了一口气,刚想要让那些手下回去,一转头就看到阿珍冷冷地站在他身后,正用冰冷鄙视的眼神看着他。赵老板也是老头子了,这么一折腾差不多消去他半条命,他连忙挥手让自己的手下上去擒住那个女人,但是手下们都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根本没有看见有什么女人站在老板的身后,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唱独角戏而已。

此时赵老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都不知道怎么去对付这个女人。后来他感觉这个女人几乎无处不在,他借机用要做生意的名义躲过去,那个女人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然后问他这个,问他那个,完全是一副十几年前家庭主妇的模样。

但是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让他不知所措,而且她时不时会莫名地出现。比如说他有意地跑去很远的郊外,那个女人依然可以突然出现在他别墅的厨房里,而赵老板知道这个地方如果没有门卡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进入的,她的出现和幽灵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幽灵更加鬼魅扑朔。

他终于熬不住这样的折腾,想到了我们,于是作为交易的定金,他舍了老本,把本来想要陪葬的珗璜璧给了我们。不过即使如此也只是给出了玉,他并没有把他知道的全盘托出,老狐狸就算穷途末路也依然是狡猾无比。

白翌示意赵老板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条毛毯,但是赵老板非得让六子也留下。最后搞得我们都一个晚上没有睡,陪着他守到了天亮,而以上的内容就是他一个晚上喋喋不休说出来的。不过他说了一个细节却让我有些背后冷飕飕的,那就是那个女人每天晚上都会很古怪地梳头。因为他和她当了几十年的夫妻,生活习惯他都很了解,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会像一个古代仕女一样梳头发,一缕一缕梳着自己枯黄的头发,然后嘴裏念着“疼啊,好疼啊”,不知道她在疼些什么。

我摸着冒冷汗的脖子暗暗地问白翌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呀,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呀。”

白翌示意我先不要说话,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对赵老板说:“既然你答应与我们合作了,我们当然会保护同伴安全。至于你老婆我们这儿没看见人,但是……我却看见了影子。”

我“啊”了一声,而赵老板则是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地问道:“你……看到了她?”

白翌摇着头说没有,然后指着我们壁橱玻璃说:“我在玻璃里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的反光。”

顿时我们在场的三个人都抽了一口气,因为本来如果只有赵老板看得见的话,最多他倒霉。我们都无所谓,但是如果真的有形的话,而且我们还看不见,但是她却看得见我们!那么这就真的非常寒碜人了!

就在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赵老板突然惊叫了起来。我们一晚上被他那歇斯底里的吼叫已经折磨得快要崩溃了,但是此时他再杀猪似的叫起来我们大脑都抽住了,六子从瞌睡中惊醒,看着我们问什么事。

赵老板说:“敲门声……敲门声……你们听到了么?”

我摇了摇头,最后赵老板把目光看向白翌问道:“你……听见了么?”

白翌也摇着头,赵老板肩膀一缩,哆嗦地说:“她要进来了……”

然后大门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真的缓缓地打开了,我记得……我把门给锁了呀。但是这种开门的方式就像是有人轻轻地把门推开,然后缓缓地走了进来。我下意识地缩到了白翌旁边,一看六子早就躲白翌身后了,我们直勾勾地看着门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己缓缓打开。

我盯着空空如也的通道,咽了一口唾沫,此时想到白翌所说的他在玻璃橱的镜子里看到了女人的影子,我缓缓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壁橱玻璃上的反光。一下子汗水就从我太阳穴流到了下巴。真的,此时大门口的地毯上站着一个女人,四十左右,梳着一个很老式的马尾辫,一身的兰花布衬衫和卡其裤子,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她歪着脑袋走了进来。

于是玻璃照着的人影消失了,我就看见赵老板步步后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道:“阿珍,你……你来做什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我去……”

“我,我……我知道,我没……”

他越说越往后退,最后退无可退。我是一点也看不到那个叫阿珍的女人到底在哪里,但是这种感觉就像顿时跌到了冰窟底下一样,我脖子都绷得紧紧的,鸡皮疙瘩一粒粒冒了出来。

赵老板“啊呀”地喊了一会,然后侧脸对着我们轻声说道:“你们婶子……邀请你们去家里坐坐……吃个午饭……”

六子“啊”了一声,马上反应过来说:“老,老板,我想起来了,铺子还没开呢!今天齐老板说要来看货的,我去……”

赵老板咬牙切齿地说:“开个屁开!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老子叫你吃饭,你就来吃!”然后连忙又心虚地对着空气说道:“不……不能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啊,不是我对小青年严厉……”

我们还没找到说辞,赵老板就给我们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别忘记昨晚的协定。白翌叹了一口气冷漠地对着空气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叨扰了。”

明明只有四个人,但是对话之中却得多出一个人来,赵老板充当翻译起着沟通媒介的作用,我们居然诡异地能够进行交谈。赵老板不动声色地一点点蹭到门口,白翌回到屋子里去换衣服,我见状马上尾随其后,六子也想要跟过来,但是被赵老板一把抓住,只有苦着脸看着我们。

回到屋里我马上关掉房门,白翌正在脱身上的睡衣。我凑过去低声问道:“真的有一个女人啊,我们还去吃饭干嘛?”

他翻着抽屉说:“没办法,这个老头知道的资料我们一定要拿到手,而且这一苦你认为我们脱得了干系么,不过……这个女人为什么一直歪着脖子呢?”

经他那么一说我才注意到,玻璃反光的那个女人身影,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只是她的脖子一直向左边歪着,感觉就像是偏瘫。我回答道可能是偏瘫吧。白翌摇着头并没有搭我的话,他找到一件白色的T恤套上之后就说:“先不管,去了再说,到时候我们还可以看到那面古怪的镜子。”

我点着头,发现白翌在看我,我心虚地问:“你看什么,那女人进来了?”

他说道:“你准备穿着睡衣去人家家里做客?”

我看着自己的衣服,这才反应过来,正准备回房间突然想到那个看不见的女人还在屋子里,我咳嗽一声尴尬地对白翌说:“那个……等你换好了,你……你再陪我回房间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听见白翌说了一句:“你怕那个女人来偷窥你,就不怕我来偷袭你么?”

我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找不到说辞只有回答了一句:“不怕啦!我是……”

没等我说完,他就轻笑了一声,拉住我的手臂,我重心本来就是靠在墙上的,一下子就被拽了过去,紧接着又被他压在了身后的墙壁上。他扣着我的手居然真的偷袭性质地吻着我,我睁大了眼睛,其实我后半句是:我是比较害怕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他眼神中笑得很贼,吻够本后才松开我的手说:“技巧提高了,以后我会多多偷袭的。”

我捂着嘴巴脸都在抽,丢脸地“你”了个半天,被他拉着走出了房间。我心裏感叹:这个时候真不知道是该说这人神经大条,还是根本就没神经。这种情况下脑子里还能想着这些东西,看来等到太平时期,我需要在门上装一个锁,否则真的会被偷袭……真的可能会被……

等我们准备完毕,六子的脸已经发绿了,他老板差不多也快要精神分裂,双脚抖得和帕金森一样。此时我们听到楼下有车子在按喇叭,知道是赵老板的私车来了。一共有两辆车子来接我们,白翌和赵老板坐一辆,我和六子一辆。等上了车,六子才舒了一口气,他说道:“我这打工的可怜啊,赚这几个小钱,还得摊上那么多事情。对了,安子你们有办法对付那个?说句老实话……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有人,也许真的是我们老板精神分裂了。”

我瞥了他一眼,悻然说道:“有,而且还长得十分恐怖,一看就是一个母夜叉!前面我还看见她时不时的向你抛来猥琐的媚眼,估计你一小打工的被老板娘给相中了。”

他被我说得脸一下子又白了一层,叫我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也得意地冷笑了一声,谁让你这小子那么两面三刀,连我也敢坑,老子不抓住机会整你,我还是安踪么?

都说人穷有各种各样过法,人富就是一个过法——挥霍,这个姓赵的屋子还真不是普通的气派,这样的别墅洋房,要多少钱才能买到啊……老小子真是会享受生活。这个时候就看到已经被逼得有些精神麻木的赵老板从车子上下来,他依然时不时地点点头,看样子他老婆又在教训他,不过我们什么也听不见。

他这样哪里还像是一个国学大师,完全和一个痴呆症的老头差不多。我看过老年痴獃的样子和他现在一模一样……不过他突然朝着地面露出了一个很古怪的微笑,我眨了眨眼睛,发现这个时候他又恢复了目光呆滞的样子。

随后白翌走过来对我们说:“看来你老板真的很害怕他老婆,一上车就听到他不停地解释讨好,果真是冤家对头啊。”

他又思考了片刻说:“你以后可别那么对我,先说好了咱们不过这种性质的夫妻生活。”

我前面还在认真思考问题,被他那么一说已经没了脾气,只有一句话:“我呸!”

说实话,如果不是现在那个不存在的人也在我身边,我会当笑话来听,但是如果知道那个东西时时存在,也可能会来和自己说话,甚至碰触自己,这就真的一点也不好笑了。

赵老板颓然地走来走去,然后走到我们这裏低着头对我们说:“她要给你们做饭去,你们先去喝点茶吧,水果桌子上有,自己拿……我老婆说了,让你们随意一点……”

我同情地看着他,然后对他说:“赵老板,这样不行,那个……那个你老婆我们根本看不见,我们怎么知道……”

他摇了摇头,淡定地说:“她就在身后啊……”

我“啊”了一声,连忙回头看去,这个时候也正巧我眼角扫过窗户玻璃,发现那个女人真的就直挺挺地站在我身后。她的脖子依然歪着,然后她点了点头,走动了起来,于是便又消失在了玻璃的影像之中。六子握着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一时间也有种想逃出去的冲动,白翌冷冷地挡在门口凑近我耳边说:“现在别走……这个影子……有些不对劲……”

他压着我的肩膀,我稍许镇定下来后就点头示意我明白,他对赵老板说:“我们想要上去看会儿您的书可以么?”

赵老板点了点头对着厨房那里喊道:“阿珍啊,我带着几个后辈看看我的藏书,他们不看电视。”

然后他“哦”了两声,就带着我们来到楼上,推开门对白翌说:“这裏的书你慢慢看吧。”

白翌点了下眼镜问道:“三层第十四?”

赵老板回头问了句“啊?”,我也有些莫名,白翌点了点眼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没什么,我自言自语罢了。”然后径直向书房走去。六子想要跟着我们,但是被赵老板一把抓住,说让他充当保镖的作用,可怜六子那身子骨还当保镖,连保姆他都做不利索。

我看着六子被他老板像死狗一样拖走了,心裏有些为他担心,毕竟曾是自己的兄弟,还是有感情的……白翌把门关上之后咳嗽了一声,我回过神来看着他说:“你这是在干什么?”

“有些不对劲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又重复了一遍:三层第十四,然后数着书架上的书本。当他抽出其中一本,然后放在桌子上一打开,我才发现这裏面居然是空心的,放着一面古朴的铜镜,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四周刻有九螭蚕纹,当中有八条螭龙首尾相连,形成了一种蚕结的形式,这种纹用在铜镜上还是很少见的,此外背后刻着四个大字:相由心生,镜子处处透着一种神秘的色彩。

我看着镜子道:“这就是那面古怪的镜子?”

白翌看着镜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啊”了一声说:“不好!是这个东西啊……”说完连忙掏出带在身上的珗璜璧捏在手上,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