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翌的声音变得急促了起来,他道:“我没办法早说,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一开始只是感觉自己好像突然间知道了许多过去并不了解的东西,但是那个记忆到底属于谁的,却怎么都无法清晰的了解,我感觉到是这个记忆本身在抹杀自我。直到安踪引出这件事,我还只是通过我的能力去解决一些问题,当然这个时候我已经对那些不成文的知识有了非常系统的了解,并且学的速度特别的快。包括后来孟姬所说周文王的河伯殿里的一切我理所当然的能够去理解,也明白裏面的部分构造和八苦鬼器的缘由。但是这裏……我居然只有一种悲哀的负罪感,对于这裏的阵法我却毫无了解。只是知道这裏是冯夷人的坟墓,这裏有着一个很重要的人,他……他一直都在等着他的后代。”
“冯夷人是被大禹给灭了的,难道你的记忆来自大禹王?”
“不会……我倒觉得……像是另一个人的,你看这把剑,这个人你也应该听说过。”
“谁?”
“庚辰。”
“不是吧……渭河水神?你确定么?”
“我不确定,因为这个记忆没有让我获得关于他的信息,我只是从其他的记忆中猜测到的结果。所以我也不能确定。”
“那么你为什么要把安踪放在这上面?”
“当初我在河里含在嘴裏的那个东西,我也给了安踪,这是我最后的赌注,既然这把避水剑的剑鞘是在渭水被发现的,而宝剑却在这裏被找到了,而且我的最早的记忆和这裏的年代也是符合的,那么这裏一定有和渭水一样的力量,也许……安踪也可以……”
我也可以复活?我身下的那个东西又开始不停地往上顶,这一次它像是要从这裏面出来一样。我不敢相信那么大的动静他们两个还能继续侃下去?我都急的哭了出来。
“你看!安踪怎么哭了?他……他真的有意识?”
我心裏咒骂道:“我当然有!”就在我激动的听到他们终于知道我还有意识的时候,突然我感觉身体一塌,整个人就掉进了棺椁里去,我发现下面的棺材居然还没盖盖子,我连骂了好几句,直接就摔进去了。顿时我感觉眼前一抹黑,然后突然间底下像是撞到了什么突起的石头上一样,随后又被反弹了起来,直接摔了出去掉在了地上。我依然只能抬头看着,随后已经不是原来的地方了。
我努力的挪了一下,发觉自己的手指可以动了。只是身体依然十分僵硬,花了好久我才能够撑开手臂,我像是一个偏瘫一样靠肘关节爬了起来,一边爬一边叫着白翌和六子的名字,但是周围并没有声音来回答我。当我起身站直之后,我才感觉到这裏的布局我很熟悉,当我看到那古怪的石台之后,我意识到我居然回到了当初梦境里的那个墓室,而在墓室裏面依然空空如也。
突然我听到了一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我背后一麻,连忙回头一看,而在身后不知何时居然有一只人头滚了过来,它一路滚到我脚边才停了下来。它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看,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头下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当我想要吸气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没有呼吸,我警惕的盯着人头往后退,突然那个头颅像是感觉到我的存在一样,眼珠子开始三百六十度的转动,就像是两个互相碰撞的弹珠一样,这个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香味,有点像过去烧香拜佛的时候那种蜡油的香味,我不由得倒退,退了几步,感觉自己的脚后跟碰到了什么东西。我蓦然的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一个穿着黑色袍子,带着古怪面具的人盘坐在地上,而他正与那只头颅面面相觑。
我吓了一大跳,以为又是什么古怪的阵法,我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但是我根本不知道那里才是出口,我心裏暗骂道:“不是真的灵魂出窍,我这次真的死成了?这裏是鬼门关?”
那个突然头颅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要来的好点,不像过去那些遇到的死灵一样,不是发出鸡叫,就是声音像是在锯木头。他温和地说道:“把我的头,放倒那面具里去。”
我心中大惊,前面那些古怪的鬼魂的语言我没一句听的懂的,现在我死了,到什么都明白了?我也吃不准裏面的门道,心虚的指了指自己,但是那头颅依然翻动着眼珠子,我又退后了一些,发现这个人头并没有办法伤害到我,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逃出去再说,这裏怎么看都觉得诡异,于是二话不说就想要外面冲了出去,好歹有一个投胎从新做人的机会。我跑了没多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型的洞口,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爬了进去,期待外面就是出口。但是爬了很久依然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没有。我又往裏面爬了数米,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脑袋,就像是在地里摘西瓜一样的往外拔。我连忙用手护住脖子,但是那只从黑暗中伸出来的手就像是钳子一样的牢牢掐住我的脖子,我用尽吃奶的体力,把他的手搬开,连滚带爬地退了回来。我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发现自己依然在那个冥室里,我一回头发现那个脑袋和那怪人还在那里,他们一直都保持着一种抗拒和压迫的距离感,而那个脑袋依然重复了前面的话,口气一点也没有变化。
我拽着自己的脖子,发现手上都是水,前面那双手是从水里抓住我的。而它的手上居然还有牛角一直带着的绿松石佛珠。牛角应该也成了咒魂之一,那么外面估计还有更多咒魂,根本出不去,只有退回去。我无奈地抿着嘴,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个头颅,至少它除了诡异一点之外,并没有动手害我。倒是那全套黑衣的盘坐之人,让我万分的忌惮。虽然说头颅没有办法威胁到我,但是要我捧起一个怪人的脑袋,实在有些抗拒,更何况这个脑袋居然还会自己说话。
我犹豫了许久,还是哆嗦的向他伸出了手,我感觉有一种一定要那么做的冲动,否则我会后悔。我拿起了那头颅,发现果然人的脑袋真的很重。我颤抖地捧着人头向那个怪人走去,此时人头开始大量的溢出水来,这水闻起来有一股土腥气。我皱着鼻子走了过去,当我走到了打坐的人身边,然后哆嗦的揭开了他的面具,在面具之后果然没有脑袋。我把头放在了那盘坐着的人身上,随即那跳动的眼珠便不再跳动,而是死死的盯着我看。
我吓得连忙往后退,心想他该不会是要过河拆桥。想要现在动手干掉我吧。但是那个人依然保持着盘坐着的姿势,我摸着自己的腹部发现伤口没有了,我抬头看了看四周问道:“你是谁?这裏是哪里?”
他缓缓地开口道:“这裏是我的占星堂。我的名字叫川后。”
我摇了摇头说:“那么……那么为什么我过去做梦的时候来过这裏?还遇到过一个很古怪的人?对了……我应该在棺材里,为什么会来到这裏?”
他又伸手向我招了招,我小心万分的朝他又移进了一些,不过依然保持着距离,他还是招了招手,我这次干脆走到了他的面前。他让我蹲了下来用一只手摸在我的天灵盖上说:“你有我的血统,虽然很遥远,所以才会最后来到这裏。与其说你是被鬼咒吸引而来,还不如说是被这裏的血缘牵引而来。而那个人终于完成了他的承诺,因为我需要你的破,而我能给你的则是我的魂。因为你是无魂之人。”
我听到无魂之人已经有些想要晕过去的冲动了,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到底什么才是无魂之人?有没有搞错?为什么什么事都算到我头上?”
他沉默了下去,然后缓缓地开口道:“因为当初我用我们所有族人的魂,包括将来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的魂设下了这裏的阵,所以只要是我的后代,无论是再遥远的血缘,依然没有灵魂,他们死后的魄会回到这裏,而非去地府,然后周而复始,使这裏的阵法永远不解。”
我龇着牙艰难地去理解他的意思,半懂不懂的点着头继续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要我来?”
他第一次发出了笑声,笑得很凄凉,他说道:“那个人理解错了我的含义,我要的魄不是你的,而是我的儿子。我死之时他还没有出生,我希望他能代我将他养大,随后带他来我这裏,如果我儿子能够活着来到这裏,我就可以把我的魂给他,让他解开这裏的诅咒,解放那群混沌的魂魄。”
我低着头,心裏又想到奶奶的话。我抬头看着这个人,他面无表情的像是一个死人,他的嘴唇非常苍白,而他的眼睛的确也有着微绿的光泽。我说道:“你就是大禹治水那九个人中那个站在他最身边的那个人吧。”到了这个时候,很多内容我都可以靠自己的猜测猜到一些,只要被证实而已。
果然,他听到大禹的名字之时,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而我心中的谜又被验证了一部分。此时我发现这个表情和第八件鬼器的那只面具上的样子非常相似,似哭非哭,似怒非怒的。他说道:“是,我就是当年大禹治水,献出河图的那个祭祀。他不了解黄河的潮汐记载,而我的族人则是世世代代记录河川潮汐的一族,所以我们所有的族民都是按照潮汐来生活,大河发洪水后我们便去那最肥沃的土地种麦子,去鱼最多的地方捕鱼。这便是我们祖先所记载的河图之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我疑问道:“那么既然你们那个时候那么会运用黄河天险,为什么还会去帮助大禹?你们全族又怎么会被全灭在这裏?”
他把手从我脑袋上拿了下来,又放回了膝盖上,低着头想了很久,最后缓缓开口道:“是啊,为什么呢?大概应该说是一步错,步步错的结果吧。是我带着我的族人走向了毁灭,你想要知道为什么?”
我点了点头,说完他闭上了眼睛说:“因为那个人要我出面。我曾经欠他一条命,于是我许下诺言,答应替他完成一件事作为抵偿。没想到他居然要我去帮助大禹治水,那时群族上下都反对,认为大禹野心太大。但是此时我早已上观天象,知道大禹统一九洲是势在必得,我要为族人的后路做一次赌注。那个人也知道我没有选择,他也没有选择。于是我不顾祖母要将我逐出冯族,冯族从此没有我立身之地。此后我追随大禹开始长达十三年的治水,唯一的要求就是山河九州平定之后。我族可以保一地之安。”
我觉得听着有些心裏不舒服,我问道:“你不觉得你的砝码太弱了么?”
他依然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那是没有办法的,大局不在我的掌控之内,就算我算尽了天下诸事,但是却依然无力改变。如果当时我拒绝,大禹依然是要治水,依然会统一九洲。那么他会用更多的人命来填,那个时候死的人会更多,而我们一族到时候也不能幸免。夏族大一统的局势是上天的安排,我族气数已尽,作为大祭司的我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与他合作。他是大禹手下的猛将,又是淮族之主,九夷之一,当年他念我是术数奇才,救我一命于淮水。所以我只是做了当年唯一的选择。与我做出同样选择的,还有其他的居水而立的夷族,我们九个人一起替大禹治理了天下九川九河。可以说十几年如一日,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依然保不住自己的族人……大禹知我能为,忌我如虎狼,于是终究三日过黄河,五日灭我全族,杀我子孙。只有我的妻子因为是大禹的直接子嗣,躲过一劫,此时她已有身孕。当时大禹王言出,孩子一出生就会被杀。我妻子被迫逃亡,我便要求那个人护送我的妻儿安全离开,然后等我孩子长大成人,再来替我解咒。当我被斩首之后,我立下诅咒,设下阵法,此后世间再也没有冯夷一族,而其他的夷族也被灭尽。只剩下了九洲一同的夏族。”
我皱着眉头说:“为什么你们不投降,不是说只要献贡称臣就可以保命么?”
川后道:“大禹的确问我们要过贡品,而且只要一件,那就是最完整的河图。这是我万万不能给他的,给了他,山河大川都会被这个狂人所颠覆。他没有命格拿到河图,我族为了保住河图,就算灭族也不能妥协。大禹为了恐吓我,让我看着我的族人全都死在我的面前,先是我的兄弟姐妹,最后是我的年迈祖母,然后是全族。之后我实在无法忍受,于是在死之前设下毒咒,大禹此生无法得到踏入此处一步,任何称王者不得入此处。于是大禹让我死在其他夷族之主的面前,他也在……”
我沉默的听着这一切,仿佛耳边在回响当年的那种杀戮和血腥,又想起前面在通道中所听见的悲鸣和那哀怨的歌声。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我又问道:“那么为什么会有鬼咒的出现?当初你下的咒语并不是八苦鬼咒?”
他皱着眉头说:“不是,这个是后人动用我原先的诅咒,利用我族人的怨气再造的。的确……有一个人来过这裏,他来的目的是河图。那时候的确没有什么八苦鬼咒的存在,你说的鬼咒,也许……就是这个人所设的。”
我终于明白了,果然是周文王设下的。但是我马上又被搞糊涂了,我问道:“既然你下咒不允许任何王者进入,那么这个周文王他怎么来的?”
他摇了摇头说:“你错了,他没有称王的命格,有的是他的儿子,所以他进来了。而且以他的能力即使没有我河图,也可以承天之能,根本不需要来。他来的目的是为了通过河图来完成他的一套术法,从此世间只有他的术法为尊,而其他的都会被罢黜。我本身也同意他这种看法,世间不需要那么多五花八门,繁复过冗的术法,只要有一种能够有通天之能便足矣。所以我助他功成。”
我点了点头,心裏一直不明白的那部分终于也连了起来,如果是那样一回事,那么一切都好说了。河伯殿其实是周文王为了进入这裏的一个局,他本身不是皇帝命格,貌似他到死都是以侯爵的身份入葬的,而他的儿子才是当了天子,之后追谥他的父亲为文王。所以他不受诅咒,而他谥号为文的最主要的缘故,就是他完善了先天八卦,由八卦变为六十四卦。此后周易成了天下易术之本,把过去的连山,归葬都给罢黜了。
而后来他得到河图,又怕被人知道这裏的秘密,然后封闭了这裏,用原先冯夷人的怨气改造了八苦鬼咒,特别造了和当年山河九鼎类似的鼎器作为开启的钥匙。但是晚年的他实在无法控制这层庞大的怨气,他知道如果这东西继续存在,早晚会威胁到他后世,于是他砸了鼎器,制造了八件器具,又用八种不同的泄煞之器与之相对应,放于山河九川最镇得住的风水之地,利用天地之力化煞,而最后的一件鬼器依然存放在河伯殿的深处。周文王又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他利用这裏是鬼咒的源头,八苦鬼咒所设下的诅咒会使得所有知道,接触过鬼器的人都死于非命,而后来到这裏,溶入这怨魂的行列。于是这裏成了永远没人会知道的地方,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的女儿逃了出来,成了半鬼半人的存在,然后我又来到了这裏,八苦鬼咒,由冯夷族为源头,以周文王来完成。这一切果然是一个轮回。
我突然想到白翌在我死时所说的话,我连忙问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好像当初在渭水发生意外,然后他就有了一份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现在想一下会不会是你说的那个人的?那个人的名字是不是叫做庚辰?”
他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站了起来,他低头打量了我一边,我也抬头看着他。他首次皱着眉头道:“如果他能够运用避水剑,那么也许有这个可能。难道说……庚辰后来死了?如果是这样他身边除了避水剑还有我给他的一颗龙骨。”
我心裏已经了然了,事情虽然怪诞,但是的确是算是差不多都清楚了。突然我感觉肚子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我捂着肚子不停地颤抖,他又坐了下来,看着我说:“你吃了龙骨?”
我疼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同情的看着我继续说道:“那么其实你应该是一个死人了。”
我疼得开始打滚,虚脱的点着头,但是说不出话。他看着我的眼睛问道:“孩子,你想要活下去么?”
我虚弱的点头,抱着肚子开,疼的眼睛都睁不开,感觉五脏六腑都像被拧在一起一样。突然我发现川后的脑袋又滚了下来,那脑袋对着我说:“拿起我的头颅,无论什么事你都不能放下。你是我的后代,虽然我的儿子最后没有来,但是你也一样,是无魂之人,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接受我的魂,我放你出去。”
我连忙一手揽住了他的脑袋,突然就感觉到他的头开始渐渐液化,而他的眼睛依然死死的看着我,眼神中有着无限的挂念,但却是那样的死灰。四周的石壁逐渐开始有了动静,那些洞里开始不停有声音传来。我死死的抱着脑袋,而他依然在不停地渗水。四周那种恐怖的骚动突然停止了,我惊恐地看着周围,随后低头看着怀里的那个人头,它已经缩水的很厉害了,但那两只凸出来的眼睛仍旧看着我,目光依旧。他的嘴唇动了一下,仿佛还再说这是最后的机会。
突然一张恐怖,腐烂的脸出现在了洞口。它扭动着脖子看着四周,最后看到了我,表情狰狞的向我吼叫起来。洞里像是发大水一样,涌进了无数黑色的怨灵,他们都保持着死时候的模样,像是蜘蛛一样的朝我爬来。我抱着头颅,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只有用手腕护着川后的首级,蜷缩着身体。那些怨灵全都朝我冲了过来,而我怀里的首级还在不停地渗水。
那些怨灵吼叫着围在我的周围,其中的一个一下子跳到了我的背后,我还没来得及扯开它,那群冤魂就像是一张黑色的网一样向我铺天盖地的罩了过来。他们不停地撕扯着我的头发,拉我的脸,啃我的手,更多的是想要扯开我手里的头颅。我死死的抱住,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紧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脑子里又开始响起了那些咒文,而这次还有一大串未知的景象涌进了我的大脑。我仿佛看见了几千年前的事情,族人们的无情的驱散,黄河滔天的巨浪,最后族人被残杀的情节,诅咒时天地染血的悲壮,和最后在那个人面前,被首身分离的下场,我拥有了川后的记忆。
此时我大脑中穿过了一个人,他说道:“如果你真的需要保证,那么我用我的命来发誓。只要你愿助我,助大禹王治水,我庚辰的命就是你川后的。你灭族之日,就是我庚辰人头落地之日,我生生世世永不瞑目。你死,我不独活。”
“庚辰啊,我已经知道我时日不多了,接下去就靠你了。大禹王一死,记的一定要带我的血缘,带无魂之人来来破解着咒语,承接这河图。为了保这河图,我全族人的魂都在这裏了,我不忍呐!让我的后代来解这咒吧,那时大禹王已经不在了。”
“我答应你,生生世世,只要我元魂不灭,我就会完成对你的承诺。至死不休!”
我咬着牙,感觉到自己的皮肉大概被撕咬的所剩无几了。但是我依然还有意识,那些关于川后的记忆全都涌进了我的大脑,就连最后川后指天诅咒,成王者不得踏入神殿半步的嘶吼也是那么的清晰,仿佛就是自己喊出来的一样。川后狂笑着被砍了首级,最后只说了四个字:“天下山河!”
我拱起了后背,推开了身上的冤魂,扯着嗓子也念出了最后的四个字:“天下山河!”
说完我就听到一声巨响,身上的冤魂像是潮水一样的退了下去。突然不知道那里涌来了大量的河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该抬腿逃跑的时候,那水就冲了过来。冤魂也被冲走了,很快的这裏就成了汪洋一片,我整个人被打转的冲入了湖底,连我手上的人头都不知道怎么的了出去。我一惊,连忙用手去捞,却没有捞到,又想要潜下去把头颅捡回来,但却怎么都无法下沉。我最后看到那个头颅沉到了水底,而他的眼睛依然睁着,看着我,沉默不悔。
在湖底,我隐约的看见还有一具骨骸,但是看不清是谁。我脑袋越来越疼,那些咒文开始与川后的记忆融合,就像是将我的大脑捣烂了重塑一样。我捂着额头,忍着疼睁开了眼睛,这裏依然是河伯正殿,面前依旧那座气势雄伟但是造的十分阴冷的石龙。
我就像是窒息了很久,终于可以呼吸到第一口气的人,几乎吸到自己胸口都要涨了开来。我疯狂地呼吸,随后便是剧烈的咳嗽。我伸手想要抓东西,发现我真的是在棺材里。忽然感觉到有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整个人就他被拽了上去。
一爬出来我就听到了六子像是活见鬼的叫声。白翌把我拉了出来,我整个人都翻了出来,趴在了地上,继续贪婪的呼吸着。我看了看周围,用手指擦了下鼻子,然后摸着额头说:“我活了?还是说我根本没死?”
六子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说:“你死了,怎么又活了!太……太夸张了。”
我扭了扭头,然后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衣服是破了,但是身上除了有血污外居然没有伤口,最奇怪的是我感觉心跳比过去慢好多,有一种大脑被格式化了的感觉。在棺椁的角落里看到了有类似黑色的棉絮碎片,虽然非常细微,但是我想到这应该是川后的衣冠冢。
白翌看着我说:“你……你现在应该已经和我一样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扶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看着四周说:“这裏是冯族最复杂的阵法,过去的人称它‘阿克巴塔’,冯夷语中的意思是九曲黄河。最早的九曲黄河阵就是通过阿克巴塔的第三种变阵演变而来的,如果没有猜错,我们再走下去就是死门,到时候真的就是回天乏术。”
六子见我说的头头是道,心虚地问道:“你能带我们出去么?”
我瞥了他一眼说:“当然可以,这玩意是我玩剩下的。怎么可能过不去。”
他眼神有些复杂,看着我说:“你……玩剩下的?你还是……安踪么?”
我突然心中一顿,摊开了手,心裏有种非常陌生的感觉。我摸着自己的脸,第一次有了一种怀疑自己存在的感觉。我看着白翌,他的眼神充满了内疚,悲哀,和一种说不清的苦涩。我的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仿佛还在重组许多原本十分陌生的片段,太阳穴非常胀。其实我现在能站稳就已经是用尽我所有的力气了,但是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又让我后怕得要命,如果是过去的我是绝对不会那么说的。我咽了口唾沫说:“当然是,我当然是安踪,我不是安踪……还能是谁?”
说完又看着白翌,他已经完全避开了我的目光。我摸了一把头发,发现发质也变了,这发质怎么那么像那具头颅的?我连忙打住自己的思路,背上行李对他们说:“先,先出去再说,跟我走,不要碰到周围的龙壁,否则会启动机关,把我们位置又改变了。”
六子依然有所疑惑,但是一听到我说可以带他出去,便也不多说什么跟着我就走。我想要去拉白翌一起,他却头一次出现了一种抗拒的表情。我缩回了手说:“有些事是躲不了的,就像我放不下你们的死活……先不说这些,活着出去再说吧。”
白翌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仿佛声音只是到他的嘴唇边就消失了一样,他点了点头拿起宝剑便跟着我走。我有些失落,毕竟白翌从来没有那么排斥过我。我叹了一口气带头先走,果然这裏和我记忆力里的没有差错,很快的我们就分清了方向。这裏是按照大衍之数而来,天地之数为五十,以一为体,四十九为用,故其用四十又九。所以这裏其实就是每四十九度会出现变化,角度和视觉的差别导致这裏会发生方位的错乱,这些半透明的柱子有着迷惑视觉的作用。
原本到了这裏,我们就可以走出去了,但是现在居然又回到了第七阵的范围里。本来有九个子阵组成了整体的阿克巴塔,它可以颠倒人对方向和时间的判别能力,裏面的每一个石柱都有一个人柱,而每一次转角,都以顺天而行是左旋,逆天而行是右旋,所以顺生逆死,左旋主生的原则来走。至于石柱裏面封着被咒化的尸体,早就成了僵尸了。现在看来,再走下去,我们很可能会遇到第七阵的那只,那绝对比前面白毛猿怪来的凶狠。
我带着他们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因为不是直穿,所以迂回翻转的走了很多弯路。最后我却发现,在第七段的地方,好像有些细节被人更改了,我用原来的理论再走了一次,但是依然没有走出去。我心裏已经有了非常不详的猜测,估计从第七阵开始被哪个高人修改了!
六子也越走越疑惑,而我则是彻底失去方向感了。他看着我的脸色也猜到了大概,心虚地问道:“你不是说,这是你玩剩下的么?现在呢?”
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我知道这个阵的后半段被人给改了,要改河图里的九曲黄河阵,只有通晓河图的人,除了川后和冯夷族的祭祀以外,我能想到有能力改动这机关的就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