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寿连忙答应下来,手心已经湿透。不过这一关顺利通过,他也可以松一口气,连忙更为殷勤地帮着秋叶清点起东西来。
家具、物件都检查完了,剩下的是布料、书籍等物。张氏想着布料这种东西,积得久了,花样就过了时,颜色也不再鲜亮了,白放在那里太可惜,便让秋叶挑拣着,将那些不耐久放的料子拿出来,绢的、布的、纱的、罗的,留一半下来给这宅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做衣服穿,另一半装车带回奉贤去。一些比较珍贵的料子也带回去,中上等的寻常绸缎,就都给了秋叶夫妻。
书籍却是要仔细检查的。张氏亲自一箱箱打开来看,放上防虫蚁的香药,看到有哪本书是自己祖孙三人用得上的,就抽出来另外放了,同样预备装车运回奉贤去。这一打包,她的行李又多出了三车。
等忙完这些事,天又快黑了,张氏便留秋叶母子在家用饭。鲁云鹏又过来蹭饭,张氏也高兴得很。只是没想到,等吃过饭,鲁云鹏与秋叶夫妻对视一眼,便让丫头将孩子抱下去,请求张氏摒退左右,但把赵玮留了下来。
张氏见鲁云鹏神色严肃,知道他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便照着做了。赵玮亲自关上房门,回身问鲁云鹏:“先生。可是广平王殿下那里有什么吩咐?”他才做过一回秘密信使,正在兴头上呢。
鲁云鹏接下来说的话却大出他意料之外:“秋叶提起老夫人从前用惯的一座白玉炕屏不见了,我想起曾经在同僚家里见过这么一座,还以为只是巧合,今日便与人换了班,仍旧回皇城去执勤,与那位同僚拉了几句家常,然后寻了个借口,到他家里坐了一小会儿,再次看到了那座相仿的白玉炕屏。”
秋叶点头道:“老夫人可还记得。那年玮哥儿刚满周岁不久。二太太抱了他到您屋里炕上玩耍。老夫人正在抄经呢,玮哥儿原本还算乖巧,不知怎的忽然闹腾起来,一脚把那炕屏踢翻了。正好倒在炕桌旁,玮哥儿又一脚踢开了炕桌,砚台被打翻了,墨汁流了一炕,那炕屏也没能逃过去。事后虽然将墨汁拭干净了,但因那紫檀木架子底足下方,有个工匠留下来的印记,被墨汁染黑了一半。您就说,索性全涂黑了吧。省得一半黑一半白的难看。”
赵玮脸色有些发红,他完全忘了有这回事了,张氏却是记得的:“确实有这件事,那工匠也是有名号的,却只有这一个东西的印记。是被墨汁染黑了。”她的眼神猛地变得锐利起来:“你那同僚家中的白玉炕屏,连这个印记也有么?!”
鲁云鹏点了头:“千真万确。我借口赏玩东西,把炕屏拿到手上翻来覆去地瞧过。秋叶事先还给我画过炕屏和印记的式样,全都对上了。”
张氏的神色有些复杂:“你这同僚是谁?”
“他姓张,家世倒还罢了,但有一件事,老夫人不可不知。”鲁云鹏顿了一顿,“他管颖王正妃叫一声姑姑,是颖王妃的堂侄儿。这东西正是他从他堂姑姑那儿讨来的。他说他和他姑姑都喜欢玉石类的东西,颖王妃年轻未出阁的时候,连梳头的梳子、装脂米分的小匣,都是玉做的,婚后贵为王妃,就更不用说了。颖王府里如今有了什么玉器,也都是先紧着她挑的。但如今她卧病多年,王府里是侧妃当家,她还要忧心儿子的身体,也没心情再理会这些东西了,见堂侄儿喜欢,随口就把东西赏了他。据他说,那炕屏也是别人孝敬颖王妃的。”
张氏的脸色非常难看。白玉炕屏是郡公爷送她的,是丈夫的一片心意,不慎流落在外,就够让人恼火的了。如果是落在别人家还好,怎么偏偏是颖王府?颖王为了一己之私,要扶持赵家小长房,差点害得小二房的赵焯夫妻死不瞑目,张氏早把他当成是仇人了。
更让人生气的是,秋叶提醒了她一句:“本该放在家里库房的东西,为什么会到了颖王妃的屋里?若是小长房夺宅子的时候拿走的,卢妈当日到奉贤就会说了,她没说,证明东西当时还在。大寿看着宅子,又是怎么让人把这么大的东西运出去的?若只是下人求财,偷卖主人东西,那为什么会看中了这座炕屏?它虽然值些银子,可出手不易,想要藏在身上偷运出去,也容易被人发现。现放着那些零碎好糊弄的金银器和上好的茶具不偷,拿这样有名有印记的东西,莫不是糊涂了?我觉得,把东西弄出去的人,不是为了求财那么简单。这炕屏正好是玉器名录上的第一件,又是让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兴许偷东西的人,并不是随手拿了件值钱的东西就摆,而是照着册子选的。”
册子一本在奉贤,另一本在卢大寿手里。如果真是照着册子拿的,谁的嫌疑最大,简直不用多想。
赵玮有些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卢大寿自己把东西拿走了?可他是卢妈的儿子啊!”
张氏也觉得这不可能,但卢妈是卢妈,卢大寿是卢大寿,况且他还有个老婆呢。她昨日就已经觉得这孩子有些不妥的地方,不过当时仅觉得他是受了他老婆的影响,只要再调|教调|教就好了,如今看来,问题却不小:“不管是不是他,这件事他的嫌疑最大。若是他做的,他把东西偷出去给了谁?那人又为了什么把东西送到颖王府中?”
赵玮冷静下来,眯了眯眼:“既然如此,这一次回家,我们就把他带上吧!他不是想要跟着走么?且不管他为什么非要跟着走,等离了京城,他没了帮手,有什么话问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