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正色道:“这裏是大海,我们周围甲板上没有其他人了,现在还是顺风,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吧,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衝着大海说出来。想骂人也尽管骂,想诅咒也没关系。大海非常宽广,非常深,它可以容纳世上一切的东西,却不会泄露你的秘密。把心裏的话都说出来了,你的心情就会好起来。”顿了顿,“如果你不想让我听见,说一声,我可以先走开,等你说完了再回来。”
高桢忍不住笑了,眉头一展,脸上总算有了些小时候的笑模样:“原来如此,大海竟还有这个用处?听起来似乎不错。”
赵琇脸微微发红,但随即从船头方向传来的笑声却引开了她的注意力。那是几个英吉利船员,不修边幅,留着大胡子,眼睛里闪烁的是打趣戏谑的目光:“躲在船舱里的小老鼠,原来也学会跑出来放风了吗?”
他们这是在讽刺太子与高桢二人,自从上船后,就一直躲在船舱中,完全没有出来过,直到今天,高桢才出现在甲板上,但世子还未露面呢。船员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面临着怎样的危险,纯粹觉得他们明明不喜欢,还要躲在舱里,好象很害怕到外面来似的,就忍不住嘲笑了。
赵琇有些生气,心想这些人根本对高桢他们一无所知,怎能随便讽刺人?还好他们说的是英语,高桢听不懂,不然一定会生气的。她忍不住用英语喊了回去:“如果雇主给的薪水还不能堵住你们的嘴,那晚饭的肉和美酒是否也不能收获你们对雇主的一点敬意?在南汇港还没吃够亏吗?是不是以为每天都能遇到大方的客户?”
船员们讪讪地,他们也知道自己不够厚道,虽然商队的主人跟将军府和赵家搭上了关系,可以把手头的货物卖出去,也可以收到足够的本地产品,但他们这些船员在港口上还真是无所事事。因为官府有意无意的排挤,他们甚至找不到一家愿意卖酒给他们的酒馆,完全是依靠赵家商号的照应,才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现在居然讽刺起赵家的“成员”来了,真是不应该,万一惹恼了这位赵家小姐,赵家不再跟他们做生意了怎么办?他们缩头缩脑地散开了,各干各的事情去。
赵琇哼了一声,才回过身来,却看到高桢在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怎么了?”
高桢看着她,若有所思:“你学洋人的话,学得很好。怪不得赵老夫人让你跟我们一起走,让你充当通译。”赵琇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儿,连张氏都不跟船北上,本来她也不该去的。但无论是太子、高桢还是赵玮,没一个人会说英语。格温妮丝虽然学了中文,但目前还只会说几句常用的问候语。另外雇人,无法保证受雇者绝对可靠,毕竟码头上混饭吃的通译,大多与马特打过交道。但如果不带通译,太子他们跟格温妮丝一方又不方便沟通,万一有意外情况,双方要如何打交道呢?所以,张氏就让赵琇充当了通译这个角色。老太太不知道自家孙女的英语好到什么程度,只是觉得她会说,做个通译自然不在话下。
赵琇确实可以胜任通译的角色,她的英语不能算非常好,日常交流却没有问题。正因为有她在,格温妮丝可以充分理解太子的每一个要求,也能向太子解释自己做的每一件事的用意。双方沟通良好,配合默契,行动也快捷,才能比预计的更快离开险地。
可赵琇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英语能力是有多么的不合情理。南汇港通晓西洋语言的通译,都是在码头上长年累月地跟外洋客商打交道,一点一点地磨着学会的。她一个大家闺秀,出门的次数都是有数的,几乎没去过南汇港,又是怎么学会这一口流利的英语,甚至比码头上大部分的通译们还要强的?
面对高桢的疑问,赵琇只能干笑着搪塞:“那个……我小时候看到族兄带回家的八音盒,对西洋物件产生了兴趣,就托族兄替我收集西洋来的书本和物件。那裏面的书就有辞典什么的,我就是自己看书,一点一点学会的。”
高桢挑了挑眉:“只看书就学会了么?那你应该只是懂得看而已,又是怎么学会说的?难道洋人的书上还有教大楚人说西洋话的?”
赵琇僵住了,背上冒出了汗。
该死,这年代可没有国标音标这玩意儿,她要如何解释自己是怎么学会“说”英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