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太太起了这个做媒的念头,就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第二日赵湘再来给她请安,她越看赵湘就越觉得满意。
她本是小家小户的女儿,只因姑姑嫁给了一个小军官,跟着郡公爷打仗,职位也升高了,连带的娘家也沾了光,家里有房有地,算得上是殷实人家,在家乡也是很有脸面的。她家里见这条大腿够粗,就恨不得抱足两辈子,从小就给她和汪东升订了亲。没想到汪父死得有点儿早,粗大腿没了。她姑姑性子软,带着儿子被夫家亲友欺负得有点惨,娘家虽然时不时帮衬些,但没了大腿,底气也不足,能帮的有限。还好郡公爷出手,把汪家母子拉出了困境,从此就真的过上了好日子。靠着郡公爷的面子,她娘家又沾了一次光,渐渐的也有了几百亩良田,两个铺子,宅子也有五进,在县城里称得上是大户人家了。
汪太太的哥哥只有一个儿子,从小娇惯,读书不成,练武也是平平。因汪东升去了西北驻守,汪家人想给这个儿子挣个前程,便把他送到西北去,想让姑姑姑父给他弄个小官做做。汪东升却是不爱徇私的,见内姪不堪大用,就把他丢进了军营,让手下训了整一年,看着他有点人样子了,不再象过去一般纨绔,才算放过了他,却没在军中给他寻什么好职位,反而是扔进了兰州府衙,做了捕快。这也是公门职位,但算在“吏”里头,却是绝了科举路了,将来要升也升不了多高。汪太太娘家其实心裏还是有些不满意的,不料他家儿子倒是喜欢,两年做下来,居然有模有样的,今夏已升了捕头。以他的年纪,算是少有了,看着前程大好,平日油水似乎也多。汪太太娘家这才不再说什么。
汪太太想给赵湘说这一门亲,其实真是好意。
如果赵湘家里没坏事,她是建南郡公的曾孙女,嫡亲的爷爷曾经做过侯爷,父亲又是个六品武官,汪太太的娘家侄儿是断断配不上的。可如今赵家不是已经坏了事吗?赵玦已死,赵湘是犯官之女,这辈子想要说一门好亲事是不能够了,若是运气好,也许还能嫁个家境殷实的富商子弟,但读书科举、有心仕途的人家,都不会娶她进门的。汪太太的侄儿好歹也是公门中人,虽然绝了科举路,但家境不错,身份也挺体面的。本人还不满二十岁,尚未娶妻,身高体壮,脑子也不笨,还是很有前途的捕头。赵湘若嫁给了他,将来总有一个富足而安稳的未来。况且兰州天高地远的,不知京中事,赵湘嫁过去,也不用担心总是会有人嘲笑她是犯官之女了。汪太太真的是在为她着想。
至于她侄儿那头,能娶到这等才貌双全、性情又好的女孩儿,即便身家上差了些,也没什么要紧的。而且据汪太太的了解,她侄儿正好就喜欢这种性情的女孩子,要长得好,又要知书识字,最好是学过琴棋书画的。若不是要求太高,他哪里会长到这个年纪,还没说定一门亲事?
汪太太立刻就给娘家哥哥写信。她娘家离京城不过三百来里,派仆人快马赶路,没几天就把信送到了。她哥哥又很快给她回了信,对这门亲事还挺看好,只是有一点——担心赵玦是谋逆罪人,如果儿子娶了赵玦之女,会不会受连累,坏了前程?如果不会,那他们还是挺乐意结这门亲事的,也不必问身在兰州的儿子了。不管怎么说,那可是老郡公的亲曾孙女儿!老郡公的孙子,如今也是侯爷了。
赵家两房人反目之事,京城和奉贤两地的人都清楚,但外地的人就未必知道了。汪东升又从不跟舅家的人提这些事,以致人家至今还以为那仍是一家人,顶多就是分家久了,情份淡了些而已。因此,他们觉得这门亲事也许能助自家攀上侯府,那可不是大好事么?
汪太太看了信,倒也欢喜,至于哥哥嫂子的顾虑,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赵玦再不好,他人也死了呀。正主儿都伏了法,皇上都饶过他的家眷了,让他们能在外头自由过活,还有奴婢使唤,可见皇恩浩荡,是不在意这些的,更不会再因此牵连任何人。建南侯府兴许只是因为两房有仇,才不愿接他们进府。但汪家把人接回家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个人来拦,想必是无碍的。只要他们夫妻小心些,别太张扬了就行。侄儿是在兰州府当差,离京城千里之遥,又只是区区一个捕头,能有什么可忌讳的?朝廷难道还管得着一个小小的捕快娶了谁做老婆?只要日后赵湘过了门,别到处跟兰州府的人说她是什么来历就行了。
汪太太便去寻汪东升,让他瞧自己哥哥的信:“我哥哥嫂子已经答应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要不要先去寻赵大太太探探口风?说来湘姐儿年纪还小,真要过门,至少要三四年,总要及了笈才好。但婚事一旦定下,外人若是问起,咱们也有理由多帮衬湘姐儿家里了。”
汪东升看了信就皱眉:“你怎么这么快就写了信去提这事儿?湘姐儿才多大?赵大太太未必愿意现在就把她许出去的。况且你侄儿别的还好,就是身份上差了些,也许在他这个年纪,能做到捕头已经不错了,但还不大配得上郡公爷的曾孙女呢。我原还想着,若两家当真有意,等湘姐儿大两岁,就使点银子,托托人,把你侄儿从兰州府调到富庶些的府城去,至少也要升个总捕头,办喜事才能更体面,也不至于太辱没了湘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