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出汪家的大门,也没回家,反而问门房,汪家二少爷汪潼生今日去了哪里。得知后者会友去了,便等在汪家附近的路口处。那是汪潼生回家的必经之地。
汪潼生见到他有些吃惊,笑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呢?我听说你在铺子里干得不错。”
赵演“腼腆”地笑了笑:“多亏你和汪大哥帮我找了这么好的差事。东家和气,伙计们也都好相处,我才能养活家人,日子也过得舒心。”接着他就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汪潼生见了疑惑:“怎么?你有什么为难的事么?”
赵演犹豫地看了看他身后的随从,其中有两个是从前熟悉的,另两个却是新来的。不知是不是汪东升夫妻特地在儿子身边新安排的人手,看起来对他不大和善。
汪潼生看出他的踌躇,便笑说:“不妨事,这几个人都是我的心腹。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
“不是我有难处。”赵演还是吞吞吐吐地,“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却不好叫人知道……”
汪潼生顿了一顿,回头低声吩咐两句,便对赵演说:“你跟我来。”
一行人去了街角的茶铺子,汪潼生要了二楼的雅间,又命随从守在门外,屋里只留他与赵演两人,才道:“这样你放心了吧?”
赵演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凑近了压低声音道:“论理,我不该跟你说这个,只是我们素来相得,你又帮了我这么多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吃亏,才冒着风险来告诉你。不瞒你说,此事一了,我也没脸在这裏待下去了。你只当从没认识过我就是。”
汪潼生见他说得郑重,忙问:“到底是什么事?你别卖关子了,等得我心急!”
赵演这才凑近了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半日。汪潼生越听越震惊,两眼瞪得大大的,整个人的脸都涨红了:“这……岂有此理!”
赵演说完就迅速退开,一脸惭愧地说:“祖母吩咐我去寻药时,不肯告诉我是做什么用的。是我存了个心眼,多问了药房的人一句,他们才告诉了我。我一听就觉得不好,祖母和妹妹带着几个丫头住在府上,拿这个药做什么?我去问祖母,祖母却骂了我一顿。我怕再多说两句,她连我也要赶出家门了。我大哥就是因为违逆她的意思,才被她一百两银子卖掉的。我哪里还敢重蹈覆辙?可要我看着你中她的算计,又有违我的本心。罢罢罢,上天注定了我要做个不孝的孙子,为了朋友之义,出卖自己的祖母!”
汪潼生感动地抓住他的手:“好兄弟,你千万别这么说。若不是你提醒,只怕我真要落入别人的圈套里了。那时候,别说婚事如何,事情闹大了,我这辈子的前途都要不保!你救了我的一辈子呀!怎会是不孝之人呢?本来就是你祖母错了!”
赵演依旧一脸的惭愧:“她虽然行事不正,可终究是我的祖母。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也没脸再回去见她了。这些日子,我娘一直偷偷地哭,说想念外祖父母。我打算带着她和弟妹们去投靠外家,等祖母的气消了再回来。若不然,她定会打死我的,对我娘,我弟弟妹妹们,也不会轻饶。”
汪潼生虽觉得这样不好,但想到赵演是为了自己,才被迫躲避祖母牛氏的怒火,就什么意见都没有了:“多早晚回来?你放心,有我在呢。若那婆娘胆敢因为这事儿拿你出气,我替你做主!”
赵演就等他这句话:“谢谢你了。不过我想,等她消了气,应该就好了吧?其实我没什么,只是铺子那边,还要你替我去说一声。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他们照应了。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他们的。”
汪潼生爽快地答应下来,又说:“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
赵演回答说:“明儿就动身。若再不走,指不定祖母又有什么吩咐下来了。我是万万不肯帮她算计你的。”
汪潼生想了想:“也罢,你先躲出去吧,到了地方给我捎个信回来。等事情平息了回京,我再替你寻个好差事,包管你不愁吃穿。你现下还是住在永济寺胡同那边?一会儿我打发人给你送些盘缠过去。千万收下,若是跟我客气,就是不拿我当兄弟了。”
赵演怎会跟他客气?千恩万谢一番,又摆出一副犹豫的模样来:“汪二哥,虽然我祖母有错,但再怎么说,我也是祖母的孙子,还请你们高抬贵手,饶她一命吧。她也是这把年纪的人了,又久病在床……”
汪潼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虽然很烦牛氏这种人的存在,但杀了她也会脏了自己的手,不划算!他本来就只打算把人赶出自己家而已。真是难为赵演了,对那种祖母,他还这么孝顺!
赵演又“腼腆”地笑了笑,很快就起身告辞了。走出茶馆的时候,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而他离开后,汪潼生也很快走出了茶馆,转身回家。他的面上,还带着愤怒的表情,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