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开了金口,让高桢出宫回王府筹备自己的婚事,高桢自然不能再耽搁下去。他在宫里本来也住得够久了。
只是他可以走,却放不下父亲广平王。广平王的眼睛经过连月治疗,有医术高明的叶大夫出手,有太医院院使、院判们打下手,用的药全是最好的,效果自然也不差。如今广平王已经可以辨别光线明暗,能看见面前晃过的人影,可以模糊地辨别出颜色,只不过还看不清什么具体的东西罢了。但对于太后与高桢而言,这已经是极大的惊喜,就连皇帝知道了,也露出欢喜的笑容来。
不过眼下大过年的,天气又寒冷,药力发挥受了点影响,所以叶大夫主张,暂时结束了一个疗程,先给广平王补补身体,等春暖花开,再继续治疗。眼下广平王最重要的就是巩固原有的治疗成果,调理好身体迎接下一个疗程。但在这个过程中,太医们不会再象之前那样小心地守在他身边,谨慎地再三检查他所用的每一味药,还有院判亲自去熬药。就连太后也松懈了,高高兴兴地拉着儿孙们一道过年,还分心去管皇帝纳妃与孙子定亲等大事,不象原来那般盯得死紧。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对广平王下黑手,高桢不能担保他一定不会成功。
所以他想要紧紧守在父王身边,确保万无一失。
广平王也早有心要离宫回王府了。他并不觉得自家王府有什么不安全的,只怕比宫里还要强些,因为王府中侍候的都是他的亲信。之所以答应在宫中住那么长的时间,不过是为了慰籍母亲的一番爱子之心罢了。
况且,皇宫大内固然是金碧辉煌。但他们这些从小生于宫廷、长于宫廷的皇家子弟心裏清楚得很,宫中的房屋住起来,其实未必舒适。太后、皇帝与皇后等身份最尊贵的人物,自然样样都能享受最好的,住的屋子最大最宽敞,冬天里的取暖设施也十分完善,可别的宫室就未必了。
广平王仍旧住在从前住过的乾西二所。这裏房屋比不得乾清宫、慈宁宫的高大宽敞。屋内采光也不佳,且多年未经修葺,许多用具都有些旧了。就连内院的过道也不甚平整。他目不能视,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其实有很多不便。况且乾西二所虽有地龙,却无火墙。冬天里取暖还要靠炭盆、暖炉,炭气盛时。常熏得他喉咙难受。
相比之下,他在王府内的住所是失明后特地改建的,宽敞通风,地面平整。所有家具都是特制,绝不会给他造成负担,也不会拦住他的去路。就连王府里侍候的男女仆妇。也都经过多年训练,知道该如何侍候他这个目不能视的主人。宫里的内侍与宫女。却未必能做得比她们好。
此外还有他在宫里毕竟是客居,行事多有不便,在自家王府却能随心所欲等种种原因,总之,他也想回家了。
太后自然是舍不得,她劝广平王:“桢儿回府是去筹备婚事的,你在那里能帮上什么忙?倒不如留在宫中,多陪陪母后。”
广平王微笑道:“母后也别太高估了桢儿的能耐。他才多大?能知道什么?成婚这么大的事,没儿臣在府中镇压,他能把事情办成什么样子?况且,儿臣只有这一个儿子,他要娶媳妇了,儿臣怎能袖手旁观呢?怎么也要过问一声的。再者,儿臣在宫里已经住得太久了,只怕朝臣们有非议,还是早些出宫的好。母后若想念儿臣,儿臣改日再来看您。”
太后心裏本不情愿,但听到广平王说起朝中的非议,也就不再坚持了。她心裏埋怨那些大臣们多管闲事,可又知道拦不住他们说。这个大儿子的命已经够苦的了,他贴心又懂事,一心为了她这个母亲与皇帝这个弟弟着想,就算受了委屈,也默默忍让。她怎么忍心让他无端再受他人非议呢?
况且正月里,慈宁宫中每日都有太妃太嫔以及外命妇前来贺岁请安,她本来也不得闲,广平王就只能待在乾西二所独处,那还不如让他回家去呢。至于那未完成的治疗,叶大夫的水平她已经试探过了,可以相信,倒也不必再放到眼前事事盯紧了。过完年,她既要忙着为皇帝选妃,又要忙着筹备两个孙子的婚事,有的是事情要忙呢。
太后松了口,只是心裏郁闷。高桢便小声对她说:“父王出去了也好,这大冷天的,他若到温泉庄子里多住几日,岂不是比在城里舒服?叶大夫也说过,父王的身体,要尽量不要受寒,能多泡泡温泉,也是有好处的。”
太后马上就被提醒了,忙催促孙子:“那就赶紧送你父王去温泉庄子上,让他在那边多住些时日。也是我忘了,往年他可不是一入冬就住过去的么?去年他在南边过年也就罢了,今年却是我拘着他了。”
高桢顺利地奉广平王出宫回王府,临开那日,皇长子特地来送,直送出皇城为止,言行间对伯父与堂兄十分感激。皇帝那边查出了皇次子身边的人确实言行有问题,常在皇次子耳边说些不恰当的话,引得皇次子越发暴躁。如今皇帝已经将人打发了,另换了老实本分的人侍候皇次子,可惜皇帝对皇后依然冷淡,也不曾改变要纳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