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桢愣住了。
关于广平王续弦一事,太后确实早有前言。但自从他们父子从江南返回后,高桢定下了与赵琇的婚事,广平王府即将迎来主妇,广平王便明言不想再娶。太后当时虽难过,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怎的忽然间又重提此事了?
太后看着高桢的神情,就叹了口气:“皇祖母也不是不明白你父王的想法,只是你母亲去了这么久了,你父王现下不过三十多岁,还年轻,他身边也没个侍候的人,难不成这辈子剩下的几十年,都打算孤零零一个人过了?即使有儿子儿媳孝敬,也始终有不足之处。”
高桢低头不语。
太后见状,又叹了口气:“皇上和你父王两个,都是一样的牛脾气,爱讲究个一夫一妻。说来这也是因为他二人小时候亲身经历过皇祖母得宠失宠,为先皇宠爱旁人而怅然若失、悲伤难过的情形,皇祖母知道他们孝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如今你母妃去世多时,三年孝期都满了,你也将要娶妻了,你父王便是有再深的情意,如今再娶,也对得起你母妃了吧?相比之下,还是你母妃有亏欠你父王之处。她生前还算贤惠,想必她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着你父王一辈子受她拖累,孤苦终生。”
高桢知道,到了这一步,若他还不说话,太后对他去世的母妃只会怨意更深。
他对太后道:“皇祖母让孙儿说什么呢?孙儿既为人子,怎好妄评父母之事?又怎能开口劝说父王忘情于母妃?这不是人子之道。”
太后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只是她心裏太着急了。好好的长子,从小就优秀过人,一路平安顺遂,哪里想到活到三十岁,就会遇上这样的祸事?衰弱的身体可以慢慢补回去,失明的双眼如今也有望复明,可心气若丧了,今后长子又要如何过日子?他还不满四十岁,将来还有好几十年可活呢。难不成就这样孤零零的,闲散虚度大好时光?
太后苦口婆心地劝着高桢:“你父王一向最疼你的,你若肯劝他一句,他怎么也会听进去半句。你难道就不想让你父王过得舒心一点么?好孩子。皇祖母知道你素来孝顺,也不想看着你父王继续孤寂下去吧?即使有你和你媳妇在膝下承欢,终究比不得贤妻爱子,一家团圆的福气。”
高桢不由得露出了苦笑。他母妃早已去世了,即使父王再娶。又哪里来的什么贤妻爱子,一家团圆?
太后又说:“皇祖母也明白,你父王不肯续弦,一半儿是因为无法忘情你母妃,一半儿是担忧你日后吃亏。你是皇祖母第一个孙子,又是嫡长,皇祖母自然也是疼你的,不愿意叫旁人亏待了你。这样好了,若你父王执意不肯续弦,那就纳一位侧妃吧。侧妃的身份地位比正妃差得远了。即使将来生下子嗣,也无法撼动你世子之位。但有一位侧妃在,广平王府日后中馈就有人打理,与人交际时也有人出面了。你正要办喜事,有个侧妃,也可以帮着操持,免得你父子二人还要为庶务操心。等到你媳妇进了门,再把中馈接过去,让那侧妃专心侍候你父王,岂不两全其美?”
高桢直起腰道:“皇祖母容禀。孙儿从来就没有顾虑过自己世子之位的得失,并且因此期盼着父王不再续弦。”
太后笑道:“皇祖母知道,你是个最孝顺不过的孩子了,怎会有那种念头?只是你父王素来疼你。总会为你设想周到。他有这样的想法,一点都不出奇。”
高桢知道,太后今日既然提了这样的事,还把一些不该说出口的话也说了出来,就证明她是下了决心,定要把这件事做成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回答:“如此大事,孙儿不敢擅自作主,还是要禀明了父王。等父王点头,孙儿才能给皇祖母一个答覆。”
太后笑了:“傻孩子,这是当然了,只是到了你父王面前,你记得多劝劝他,让他答应。”
高桢不情不愿地应下了,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心裏却十分不自在。
看着太后心情不错的模样,他忽然心中一动:“皇祖母,若是父王答应纳侧妃,那您可有了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