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听得叹气:“她也不容易。摊上那样的婆婆和丈夫,还有个不省心的女儿,半辈子操碎了心,也得不了一句好。她跟她儿子倒还算是明白人,若真能长长久久地离了那一家子,只在外头过活,才算是他们母子的福气呢。”她转向孙子,“打听一下吧,看她那个兄弟的名声如何,若是个好的,多少帮衬些。他越是得势,你舅舅那边就越是不敢造次,倒比送银子更有用。”
赵玮笑道:“祖母放心,孙儿都记着了。”又说:“万万没想到米玉莲会嫁进那一家子,那家人名声可不怎么的。正室厉害,可是那妾室与庶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米玉莲想要富贵安闲,只怕是难了,摊上那等夫婿和婆婆,夫婿又被父亲与嫡母厌弃了,日后有的是她苦头吃呢。”
赵琇有些好奇:“哥哥知道那个皇商家?”
这次回答的不是赵玮。而是张氏:“那一家子原是南边的商人,他家太太倒是京城人士,娘家是做脂米分头油的,算得上是老字号了。可惜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只好将作坊店铺,连着秘方儿家私,一并给女儿做了陪嫁。那家家主却是得了这位妻子,方才做了皇商的。现如今宫里用的都是他家的香米分,生意很是红火。因着正妻多年无子,却有个爱妾生了一个独苗苗,那皇商渐渐地便有些宠妾灭妻的意思。去岁他正妻怀了身子,做妾的还好几次想要使坏,最后一次叫那皇商当场撞见了,方才失了宠,母子俩一并送回了南边老家。今春正妻生下一子,那皇商就做主分了家,将庶长子分了出去。只给了些田产与银钱,叫他只管在老家过活。正妻发话,要为庶长子娶亲,然后才分他出去。知道他家内情的人,都在猜想那正妻会给庶长子说一门怎样的姻缘,万万没想到是在南边定了亲事,更万万没想到,说的还是个犯官之女。”
这一年里住在京城的皇商人家,怎会不知道建南侯与舅家不睦?米度之这位犯官,犯事犯得实实在在的。又有人看他不顺眼,断没有起复之理了。给庶长子结这样一门婚事,不但断了他靠妻族发家的路,还能叫他一成婚就先结下建南侯府这门仇人。连山东那边的豪强也要牵怒于他。米度之又没有多少家产,连金钱上的支持都不能给,那庶长子将来还能有什么前程?
可偏偏在广德州,不知内情的人还只道米度之有个侯爷外甥,就算被革了官职功名,也还有些体面。攀上他。就有机会攀上建南侯府,再进一步攀上广平王府。米度之同样不清楚那家皇商家里的情形,只听媒人一说,是将来有很大机会继承家产的皇商独子,就答应了婚事。无论是那庶长子还是米度之,订婚时都还以为自家占了便宜呢。
而赵玮和赵琇已经可以预见到,知道实情后的皇商庶长子,对于米玉莲这个破坏了他前程的未婚妻,会是什么态度了。
赵琇有些好奇地问:“既然那家皇商住在京城,那米玉莲将来也会到京城来吗?不会缠上我们家吧?”
赵玮笑着摇头:“那家的正妻怎么可能容庶长子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晃荡?她儿子还小呢,一点波折都经不起的,自然要把人远远地打发了,才能安心。兴许婚礼会在京城办,但完婚之后,断不会久留。咱们也不必理会,那至少也是两年后的事了,那家皇商若是有眼力见儿,只怕连帖子都不会给我们家下。”
既然当事人没有下帖子,建南侯府自然也不需要有任何回应了。
赵琇笑道:“这话说得很是,就算那家皇商没有眼力见儿,送了帖子来,咱们不理也没什么。门房一天收多少帖子呀,难道家家邀约,我们都要理会不成?”
张氏笑骂他们兄妹:“你们两个就知道促狭,也不怕叫人笑话。”
赵琇笑着挽住她的手道:“由得别人笑话去好了,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拦着不让人说吗?反正我又不会少一块肉。倒是祖母,如今在京城是越发交游广阔、消息灵通了,您知道好些我从未听说过的事呢。”
张氏嗔道:“老太婆们长日无聊,除了聊些闲话,还有什么消遣?你这丫头就知道笑话祖母。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真定侯府的帖子要如何处置呢。”
她说的是真定侯府今儿一大早送来的帖子。真定侯千金被指婚给了汾阳王世子,婚期定在了今年十月。她出嫁之前,亲友们还要办个小小的聚会,给她添妆。毕竟汾阳王府位于嘉定,等婚礼结束,她就要随夫返回嘉定,不知几时才有再见娘家亲友的一天了。
可不知怎的,她竟给赵琇也下了帖子。除了大年初一在宫里碰见的那一回,赵琇跟真定侯千金从未打过交道,对方的祖母甚至还得罪了她。真定侯千金下了这帖子来,到底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