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陌生的床上,思绪犹如这漆黑的纷乱的世界,总也没有个头绪。
碾转反复也睡不着,甚至也不觉得困倦,只是颇为享受这种躺在床上而不是躺在地狱冰冷的地面上的感觉。
楼下传来刘泽荣的酣睡声,听那声音,大概也是雷打不醒。
当初,刘泽荣的年纪与我相仿,如今的他,看起来,说三十也不为过,可能还要多一些,难道已经过去了十年不成?
想要回想一下自己在地狱里的日子,估算一下逝去的时间,但是一想到那无尽的黑暗,我的身体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彻骨的寒意袭来,让我的大脑几乎都要冻僵了。
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嘟嘟怎么样了,张鹏呢?虞姬呢?赵珞珞呢?老妈呢?
我竟然还是会惦挂着张鹏。
地狱里积攒的恨意,在我踏出地狱的那一刻,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甚至是理解。
换做是我,面对一个世界的毁灭者,大概也会痛下杀手吧。
是啊,与许多理想主义的英雄影视不同,我不是救世主,而是毁灭者。
人人得而诛之!
天渐渐亮了。
一点点亮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随手拉上窗帘,之后豁然起身。强忍着不适,站在窗口往外看。
许许多多的地方,有那么一点点亮光呈现。如同当年远远的看到的圣剑之光一样。
亮光汇聚在一起,把这漆黑的世界照亮了一些。虽然比不了太阳,但也足够了。抬头看天,天际依然漆黑一片,浓郁的黑暗,遮挡了太阳的光。
以前的时候,这样的光,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影响。但是现在,面对这样的光芒,我会感觉不适,似乎极为困倦,昏昏欲睡,而又浑身乏力。
遮上窗帘,精神才回复了一些。
感觉到有人靠近,我看向房间的门口,片刻,起身去开门,看到了放在门口的一叠女装。从窗口往下看,看到正在院落里忙碌的刘泽荣,我忍不住笑。倒是没想到,刘泽荣这样的粗野汉子,竟然也这么细心。
把衣服换上,竟然刚好合身,只是这土里土气的碎花衬衣,怎么看都带着浓郁的乡土气息。再从房间里找到了一根头绳,把长发扎起来。镜子上一照,看着里面有些近乎透明的镜像,我不由的愣了一下。
看来我的身体真的更倾向于鬼魂。镜子里看不到鬼魂,看得清活人。而我,则是一个近乎透明的脸庞。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了许久,我对自己现在的长相倒是颇为满意。
下了楼,看到院子里忙碌的刘泽荣,我凑了过去,问,“忙什么呢?”
没有了窗帘的遮挡,即便不去看那些剑光,但我依然感觉到一阵阵困乏袭来。这困乏来的严重,让我说的话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刘泽荣看了我一眼,呆了几秒,之后老脸一红,把视线收回,道,“没有……也没忙什么,做点儿鬼货,养家糊口。”
鬼货?
我看到刘泽荣拿着一个手动的木锯,正在一下一下的锯着一块槐木。
槐木上带着一丝丝阴冷的气息。
旁边放着一张已经做成的小木凳。凳子的做工看起来倒也细致,上面还刻画着一些精致的纹路。我一眼就看出这些纹路,其实都是些鬼符。只是可惜,这些鬼符虽然刻画的精致,但上面蕴含的灵力却少得可怜。
看到这些,我不由的想起了农家乐避难所。
那些熟悉的身影,在那次合伙要杀我的时候,已经离我远去。
“你去休息吧。”刘泽荣说道,“要是……那个……要是走的话,也得到晚上再走啊。”说话的时候,刘泽荣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
我无力的笑了笑,原本想借口给刘泽荣帮忙,好打听一些现在的状况来着,现在是真有些困倦了,摆摆手,转身回了楼上。
钻进房间里,我扑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回复了精神。
小心的掀开一点儿窗帘,看看外面那远远的几处剑光,我心里充满了恶意。这剑光难道一到白天就会亮起来?这样大白天的时候,我岂不是不能出门了?
已经被地狱困了太久,纵然是躺在床上发呆一整天,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我如此想着,就真的这么躺着。
然后心里开始焦躁不安,开始有跑出去“晒太阳”的冲动。
我终于明白,现在不像在地狱里无可奈何,已经逃出生天,实在是有些惧怕这种无聊和寂寞。
忍不住爬起来,翻箱倒柜的找到了一本书,如获至宝一般翻开来看。
好吧,竟然是一本《电工基础》。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我竟然抱着这本《电工基础》看的津津有味,每当感觉厌烦的看不下去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就想起地狱里无尽的寂寞,然后就会觉得这书写的真是“引人入胜”了。
好不容易挨了十来个小时,室内的光线忽然一暗。我心头一颤,掀开窗帘,看到外面那些剑光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有这剑光的照射,我立刻来了精神,直接从楼上飘了先去,看到刘泽荣正在把白天做的那些凳子之类的小玩意儿装进一个大麻袋里。
看到我,刘泽荣笑了一声,脸上难掩遗憾的神色,说,“要走了吗?”
“唔……你去哪?”我反问。
“去刘口的鬼市。”刘泽荣说道,“希望能有些生意吧。”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说。
刘泽荣颇为意外,但还是极为欣喜的表示了可以。
扛起麻袋,刘泽荣带着我走出小院儿,一直来到了村子里不远处的一个院落的大门口。大门敞开着,里面停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小李正忙活着往车上装货。看到我和刘泽荣过来,小李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之后笑着说,“沈姑娘也去啊?”
“嗯,没事儿去转转。”我说。
刘泽荣把麻袋小心的放进三轮车里,对小李说,“快点儿吧,那小集市本来就没什么生意,去晚了更没戏。”说罢,刘泽荣直接跳上了三轮车。
“别催,知道啦。”小李说着,上了车,拧开钥匙,对我说,“沈姑娘,咱们走。”
三轮车嗡嗡的前行,我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直接飞起,落在了三轮车上,与刘泽荣面对面坐着。